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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來自老百姓(7)


  當時,五四運動的浪潮已遍及全國,震盪著湖湘大地,學校校長陳心謀和七八個教員,大多思想傾向于進步,特別是國文課老師鄧子封、歷史課老師貝星煌兩人,更具有強烈的反帝反軍閥的愛國主義思想,講課也講得很好,在學生中有相當高的威信,我對他們二人也更加敬重。一九二四年春我高小畢業後,正值湖南農民運動高潮興起,鄧子封、貝星煌立即投入農民運動中去,於一九二五年先後參加國民黨,成為國民黨中的左派。鄧子封還被選為高坪區農會委員長、國民黨高坪區黨部委員;一九二六年加入共產黨,一直致力於革命事業。可惜一九二七年「馬日事變」後,他們兩人都被國民黨反動派抓捕,英勇就義。這兩位老師都是我終生難忘的政治上的啟蒙老師,他們的教導至今仍記憶猶新。

  記得當時歷史課老師貝星煌在講述中國近代史時,從一八四〇年英帝國主義發動鴉片戰爭,迫使清朝政府簽訂第一個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講起,講到近百年來帝國主義列強依仗船堅炮利對我國的侵略、瓜分;英法聯軍、八國聯軍瘋狂進攻我國,侵城奪地、燒殺槍掠,帶給中國人民深重的災難,而清朝政府腐敗無能,向帝國主義列強屈膝投降,簽訂了一系列賣國的不平等條約,把祖國的大好河山和領土、主權拱手讓給帝國主義;還講到竊國大盜袁世凱同日本帝國主義簽訂「二十一條」,企圖變中國為日本獨佔的殖民地;袁世凱死後,大小軍閥在他們投靠的各個帝國主義支持下,爭霸稱雄,連年混戰,使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地理課老師在講解中國各地的地理知識時,既講到我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物產豐富,要熱愛我中華,復興我中華,也經常結合實際控訴帝國主義侵略我國的罪行。當講到香港、澳門和臺灣、澎湖等地的地理時,就介紹這些地方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什麼時間被帝國主義霸佔了;講到廣州、福州、廈門、寧波、上海等城市的地理時,又講到這是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中英《南京條約》中被迫開放的「五口通商口岸」,後來,帝國主義又進一步在上海、天津等城市設立了「租界」,無理踐踏中國的主權……歷史、地理老師每當講到國家在衰亡、民族受欺淩的時候,都悲憤交集,有時聲淚俱下。我和許多同學的幼小心靈深受觸動,也紛紛落淚,在心田裡播下了仇恨帝國主義、官僚軍閥,誓雪國恥的復仇火種。

  國文課老師鄧子封、歷史課老師貝星煌和地理課老師在講課中,還給我們講了中華民族有著悠久的歷史,燦爛的文化,具有反抗外族侵略、進行英勇鬥爭的光榮傳統;講了近代歷史上太平天國、義和團、小刀會和辛亥革命等反抗帝國主義侵略、推翻清朝腐敗統治的鬥爭故事,講了洪秀全、林則徐、譚嗣同、孫中山、黃興等英雄人物的鬥爭事蹟,教育我們「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要繼承先輩反帝反封建反軍閥的大業,毋忘國恥,振興中華。

  在甸溪高小讀書期間,老師們還帶領我們參加集會、演講、示威遊行和宣傳「抵制仇貨」等愛國活動。每年五月七日至九日(即一九一五年袁世凱與日本帝國主義簽訂「二十一條」時間)的「國恥日」,學校都舉行「國恥紀念大會」,並于會後到高坪、石灣等地遊行示威。遊行隊伍前面高舉著象徵「五族共和」的紅、黃、藍、白、黑五色國旗和白色校旗,接著,是我們軍樂隊;軍樂隊有大、小洋鼓和十幾把軍號,我是一名號手,能吹好幾曲號譜。隨後便是師生們組成的遊行隊伍。參加遊行的師生沿途高唱《國恥紀念歌》,手舉寫著標語口號的五彩小紙旗,高呼:「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軍閥!」「打倒賣國賊!」「取消一切不平等的賣國條約!」「毋忘國恥,復興中華!」「抵制仇貨」等革命口號。當地群眾聽到軍樂聲、口號聲,都擁上街頭來看,有的還跟在遊行隊伍的後邊走,那個場面真是雄赳赳、氣昂昂,歌聲嘹亮,威武雄壯,十分激動人心。

  遊行隊伍走到街頭鬧市就停下來,圍成一個半圓圈,進行化裝表演和街頭宣傳,先演出幾出鄧子封、貝星煌老師編排的活報劇、雙簧或舞蹈後,鄧子封老師或貝墾煌老師就站在高凳子上演講,控訴帝國主義特別是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罪行,號召群眾行動起來,抵制仇貨。

  有一次,我和一個同學表演了鄧子封老師編寫的雙簧,記得其中有一句:「堂堂大中華,偏偏受人卡,卡我的是哪一個?啊依嗚哎哦!」當時因為縣、區政府不准公開提出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口號,所以用「啊依嗚哎哦」幾個日語拼音符號的諧音代表日本帝國主義;用「抵制仇貨」代表「抵制日貨」的口號,但通過演講、宣傳,老百姓都聽得懂,這是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口號。

  這些愛國活動對我的思想進步起了很大的促進作用,使我在學生時代就萌發了反帝反封建反軍閥的愛國主義思想。

  一九二四年春,我高小畢業了。區學務委員李石麟和鄧子封、貝星煌等老師看我的學業成績很好,都勸我考中學或師範學校。我自己也很想繼續升學,但讀中學要到省城長沙,每年需要費用八十多塊大洋,雖然李石麟很熱心地為我四出奔走,又在馬欄坳的李氏宗祠大「祀會」申請了一份助學金,但馬欄坳和雙坑、西坑大、小「祀會」的助學金加起來只能湊七十塊大洋,自己每年還要出十幾塊大洋,實在力不從心。加之我父親抱孫子心切,一九二二年我才十六歲時就匆忙給我與童養媳劉氏完婚;這時劉氏已懷了孕很快要臨產,我考慮自己已經成了家,不能再給父母親增加負擔,雖然我還處於風華正茂、讀書上進的年華,也只好忍痛輟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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