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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文人的抗戰(1)


  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成立了,這次成立大會,把老舍等人千辛萬苦募捐來的一筆錢花光了。而如今指著「爬格子」吃飯的寫家們幾乎個個捉襟見時,可要把「文協」支持下去,處處都需要錢。

  要開「文協」的理事會了,老舍、老向、何容、適夷幾人找到了馮玉祥將軍。

  「要開會?」馮玉祥問。老舍點頭做答。

  「沒有開會費用,缺錢使?」馮將軍一箭中的。幾人都笑了。「那就儘管開口吧,由我來支應。」

  由於有馮先生的大力相助,理事會第二天便在千戶街的馮公館召開了。四十五名理事屆時到會,首先推定了老舍、郁達夫、胡風、樓適夷、姚蓬子、老向、華林、王平陵、盛成、沙雁、穆木天、馮乃超、胡紹軒、胡秋原、吳組湘十五人為常務理事。老舍、華林為總務部正、副主任,王平陵、樓適夷為組織部正、付主任:姚蓬子、老向(王向辰)為出版部正、付主任;郁達夫、胡風為研究部正、付主任。

  在開會的理事中,有一位並不討人喜歡的「熱心人」。每次「文協」的活動,他都會借機冒出來四處張羅,八方許願,倒好像文藝界抗敵協會是他的獨家買賣似的。此人來頭大,後有「委座」撐腰,動不動就會說,鄙人是代表党國云云。這位臭名遠播的先生就是剛剛發表為教育部常務次長的張道藩先生。張先生在「文協」成立之前曾風風火火地四處遊說,並選好了館子擺了幾十桌酒席,給文藝界的名流們撒了二百多帖子,拉攏人們為他捧場,並想借此撈個「文協」的頭頭幹幹。如意算盤固然打得不錯,可沒承想,這幫好打「牙祭」的文人墨客楞是沒一個領情的,幾十桌酒席都給擱那兒了,張先生吃了個大窩脖,現了大眼。

  張先生從來對左派人士,對共產黨恨之入骨,他猜想這次坐蠟,肯定也是那些文藝界的赤化分子背後搗鬼,可他又不敢和眾人都撕破臉,樹敵八方。只好打腫臉充胖子,假裝沒有這回子事兒。

  這次開理事會,張道藩又開始上審下跳地活動開了。他先是堅決反對象樓適夷那種剛從監獄裡放出來的左派人士當什麼部主任,接著又拐彎抹角地策動旁人為他提名當「文協」的主任理事。可他完全沒想到,等部主任的位置一個蘿蔔一個坑地全填滿了之後,主持會的馮乃超先生忽然話鋒一轉,宣佈一項建議:本協會不設主席,不設主任理事。

  把一心想爭權的張道藩先生甩了!

  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在座的理事都齊刷刷地舉手表決通過了。張道藩氣傻了眼兒,當著馮玉樣付委員長的面他又敢怒而不敢言,也不敢說什麼鄙人代表党國之類的屁話了。可從此,在他那九九十八彎的腸子裡,便生出了日後要把「文協」往死裡整的歹念。

  會還沒開完,被人稱為「虎癡」的張善孖先生推門進來了,說是聞訊而來,定要加入抗敵的「文協」。自有新任的組織部主任王平陵向善孖先生解釋,寫家的抗敵聯合會為什麼沒有請他。但張善孖不依不饒,振振有詞:「文藝自然是指文學與藝術,而藝術便理所應當包含丹青之作了。」善孖來了癡勁,自有自己的一套解釋。

  諸位理事,候補理事也提不出什麼反駁的理由,「虎癡」先生便做了「文協」的會員。

  為了省錢,「總理會務」的總務部主任決定以九十元的租金與中國文藝社合租了漢口中山路永康裡的一處房子。有道是「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老舍臨危受命,無米也要開飯。一陣緊鑼密鼓地忙乎後,幾百會員就四處散開,各幹各的去了。而「文協」這個攤子就交給了舒舍予。除此之外,還有住會幹事一名,文書一名,工友一名。帳目上記著捉襟見肘的幾筆小帳:

  教育部補助:二百元(自1938年4月份領到)
  宣傳部補助:五百元(自1938年6月份領到)
  政治部補助:五百元(自1939年1月份領到)

  這幾筆小錢雖不夠大撲騰,但生性幽默的老舍先生並沒有皺一下眉頭。會員們雖個個都日子過的不富裕,但張羅著大家咬牙湊湊,仁瓜倆棗,積少成多,便也解決了印刷信封、信紙、刻圖章、備筆墨等日常的雜務費用。

  出頭露面的交際,為「文協」的事務奔彼接洽的茶資車費,便都由熱心抗戰工作的諸君自己掏腰包了。

  工作雖然很忙很累,老舍卻心甘情願,同時也很興奮。因為大家團結抗敵的精神使他看到了力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由於眾心一致的抗日所奠定的勝利基礎。

  出版部設在了交通路四十號姚蓬子的家中。老舍最關心的就是《抗戰文藝》的早日出版。「文協」自然有著許許多多的活動,但是《抗戰文藝》是「文協」的門面呀!人們要從這本小書上去瞭解,去熟悉抗戰的生活呵。

  隔三差五老舍就一定來出版部一趟,進門頭一句話准是:「我給各位請安了。」而第二句就直截了當地沖著姚蓬子先生去了,「您倒是給說個准日子,這《抗戰文藝》咱們這輩子還瞅見瞅不見了?」

  姚蓬子不好再提困難了。說缺錢吧,人家老舍先生一趟一趟地四處去給奔。說人手不夠吧,這不除了老向之外,又添了孔羅蘇、錫金、以群、何容諸君嗎?再說,連稿子有時都靠老舍先生跑來跑去地去取去送,怎好總麻煩他呢?

  老舍說過這句玩笑話後,直盯著姚蓬子,他當然看得出來,出版部的諸位仁兄都在賣著膀子地拼命於,沒一個藏好耍滑的,許多事確實辦得不容易,可他還是要逼一逼諸君。

  「就定在『五·四』怎麼樣?」姚蓬子鼓了鼓勁,從咬緊的牙縫中迸出了一句硬話。

  「真格的!」老舍認真起來。「咱們擊掌為定吧!」

  「啪」。姚蓬子和老舍像孩子似地拍了一下巴掌,算是訂下了合同。此時,前線也打得熱鬧,李宗仁、白崇禧在徐州前線指揮作戰,在台兒莊一舉圍殲了幾萬日本鬼子。台兒莊大捷振奮了全國人民的抗戰熱情,「文協」也特派郁達夫、盛成率隊前往台兒莊慰勞前線浴血奮戰的抗日官兵。出版部印了大批「慰勞前線將土書」,「文協」總會還特意繡了一面「還我河山」的錦旗,著盛、鬱二位帶著文藝界諸君的願望,奔了前線。

  為擴大抗敵宣傳,「文協」又製作出版了一批特刊、小冊子、傳單,姚蓬子接了「活兒」後,硬是在三天之內全部趕制出來了。

  五月四日,三日刊的《抗戰文藝》創刊號如期出版,刊頭題字是豐子愷的手筆,梁白波的封面設計,而《發刊詞》是由樓適夷撰寫的,大吼,「筆的行列應該配布於槍的行列,浩浩蕩蕩地奔赴前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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