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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情投意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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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悠久的北平師範大學始於二十年代,雖說學校當局並沒有明文規定只收男生不招女學生;但那年代畢竟沒有幾個女人來今書。 思想守舊的人們不喜歡女人念書,就跟不喜歡眼巴前才興起來的殺人用槍子崩而不用刀砍,死人不用棺材埋到地底下,而要放在火裡燒一樣。女人念什麼書?女子無才便是德嘛! 但分和老祖宗的規矩兩岔兒的,就必定有人反對,就必定有人不喜歡。可世道畢竟是進步了,到了三十年代,儘管還是有人在起勁地反對女人讀書,卻硬是有不少學堂毫不含糊的招收女學生入學,這樣也就有不少思想開明的女于成了大學生。 在師範大學的學生裡,有個小小的文學團體——「真社」,在社的人都在奮力的寫作,稿子寫在紙上,投在《京報》副刊上,每每登出一篇,「社」裡的諸君便會歡欣鼓舞,然後照例要把稿酬送到飯館老闆的手裡,歡聚一次。 「真社」裡有一位年輕的女才子,她身材修長,人長得端莊、秀麗,還寫得一手好字,畫一手寫意畫,在小小的「真社」裡,她頗得同學們的擁戴。她叫胡絜青,是個旗人,年方二十六,尚未婚配,這已經是個令人擔憂的歲數了。可這位女才子卻無視周圍的追求者,依然故我,寫字、畫畫,讀書、寫文章,心思全然不在兒女情長上。惹得家人都替她著急,可這女子性烈,家裡也不敢硬逼,只能隨著她,慢慢尋著譏會。 絜青的母親自然是家中最為著急的,她四處托人,十分發愁,生怕寶貝女兒被這念書耽誤了婚姻大事。 這日,兒子的一位好友來家中拜訪,老太太將他叫來,長籲短歎之後,又是一番淚汪汪的訴苦,她要把女兒的大事託付給這位結交廣泛的朋友。 不過老太太可有言在先,女兒可不是嫁不出去,論模樣,姑娘不醜,論門第,胡家在清朝未年還做過一任小官呢,家境並不窘迫。是天下沒有好男子了嗎?也不是。只是女兒心高,到如今還沒碰上個可心的人。 如今這個不纏腳的年頭,一切都變了。路面上的騾車換了洋車,中國人有錢還可以坐上火車,這遍世界地打仗,中國還成了什麼勝利國,老百姓鬧不清國界外面的事,可東單牌樓北邊那塊污辱中國人的「克林德碑」被挪進了中央公園,那上面的文字也改成了「公理戰勝」。 這千變萬變,有一條死理是不變的,「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改不了吧?」 這位朋友笑了,這位老太太大道理、小道理都是很通的,她老人家是求他辦點實際的,光說說是不行的。「好,這件事,我答應了。」他一口應下來,心裡在轉悠著一個人。 老太太喜上眉梢,她明白這人是不輕易應事的,即應下來。心裡肯定是有了準譜,況且自己的寶貝閨女又一向敬重哥哥的這位朋友。 「啥時候能見上個面?差不多咱就下了定,可不能總拖著……」 這位朋友忍不住笑了。 老太太也悟出了自己太心急,不由得也笑起來了。 「這事,您老人家急不得,我也知道絜青小妹是心氣高的人,但凡能將就,不也早結婚養孩子了?正因為這,這事才叫我費琢磨呢,您想,也不是那位先生都能配得上絜青的。」 老太太聽著,連連點頭。 「我這現如今到也有個人選,是我的一位朋友,也在旗。在國外做了幾年學問,最近要回國了,人品好,學問好,只是一點,不知您嫌不嫌歲數?」 「多大了?」老太太問。 「滿打滿算三十二。」 「喲,這年紀正好,正合適。」 「那這事我打算這麼辦……」 這位朋友壓低了嗓音,向老太太講著自己的計劃,無疑,老太太是言聽計從的。 這位朋友,就是當年和「小禿兒」走街串巷,看「蹭戲」,放風箏的「歪毛兒」——羅常培先生。 自然了,這些年無論什麼時候,常培總是惦著他的老朋友的。如今他兩下裡掂量掂量,估摸著絜青要是嫁個已經小有名氣的作家也不會不樂意,而慶春要是娶了這位女才子也該算是福份了。而事情如果辦成了,常培也算是為朋友做了件大好事。不過要想完成這件事,也許並不比完成語言學方面某個疑難問題輕鬆呢。 而現在呢,就只有等待了,等待著常培這個小小計劃的開始實施。 1930年1月,已經被人們稱為老舍的舒慶春踏上了祖國的大地。在上海碼頭,幾位好友來接他,把他安排住進了鄭振鐸先生的家。 鄭先生可渭是慶春的良師益友,乍一回國的老舍感受到了祖國的鄉音、朋友間的友情,他立志要做一名真正的寫家,以自己的筆報效祖國,報答朋友。在鄭先生家一住下,他就一猛子紮進寫作中去了,他要把《小坡的生日》這篇作品趕出來。 鄭先生家裡來了朋友,飯桌上多添了一副筷子,鄭夫人為了照顧好老舍,特地學著北方人的習慣為小老弟包餃子、切面條,忙前忙後,她要讓這位六載而歸的小老弟吃好住好。 不過對鄭夫人的「手藝」老舍卻樂了。他說:「嫂夫人的古道熱腸,我舒某人自然是感激涕零,只是手藝實不敢恭維。我倒想有一天招待鄭先生、鄭夫人一頓地道的餡餅粥、餃子面、煮火燒。不過,我的手藝怕不行,到時做的人嫌狗不待見的,但等我有了太太,我一定要好好請請二位貴客。」老舍指著桌上「片湯兒」樣的餃子,開心地笑著。 年長幾歲的鄭先生這幾年明顯地衰老了,這些年他工作卓有成效,商務印書館發達了,「小說月報」成了新文藝的前鋒陣地,這些年成名的作家有一大半的處女作都發表在「小說月報」上,論功勞,鄭先生對於新文藝該是頭一功,論待人,鄭先生的為人在朋友中是有口皆碑的。 此時,他望著眼前這位三十出頭的小老弟,心中頗有幾分感慨。論天分,慶春並不是十分之強,論才氣,他確有幾分,這是他後天刻苦努力而來,但老舍要成氣候,他應是自成一體,無論是在取材、結構、文法、語言等各方面都應自成一家。 他望著眼前這位正在中國文壇崛起的年輕人,心中十分高興,於是信口說道:「老弟要娶太太可是趕早不趕晚了,更何況你現在已然有些晚了,娶了太太,除了能吃上像樣的餃子,怕是還能助我們的老舍君寫出千古名句,我想這也是十分重要的事哩!」 鄭先生的肺腹之言,鄭夫人的關切之情使老舍深深感動了。這一年的春夏交季的時節,老舍終於回到了闊別六年的北平,回到了母親的身旁。哥哥、姐姐們都來看他了,大家聚在一處,聽慶春講上一通異邦的風土人情,他們都聽得那樣津津有味,連街坊四鄰都過來湊熱鬧,看一看這留洋歸來的「小禿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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