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梁思成和林徽因 | 上頁 下頁
後話(2)


  接著,最後一個大問題:「它現在在哪?丟失了?毀壞了?還是落滿灰塵放在一個書架上?如果存在一線希望我可以找到它,務必要讓我知道。」

  她的回信姍姍來遲,對我的問題未置一詞,「二十年實在太長了,很難記清所有的事情。收到你的信後,我便開始四下翻找,最後發現一個小包裹裡有圖稿和照片。如果我沒忘的話,是在寫了幾封信而沒有收到梁教授的回信後,這個包裹就留了下來。」

  好一個「留了」,20年!我和思成把它託付給她,可她竟然沒有對我和思成交待一個字。它怎麼會環繞世界卻又半途而止,這麼多年,卻始終沒有回到它的主人手裡?我怎麼也不明白,她也再沒有向我解釋她是如何想的。

  在包裹被重新發現後的六個月裡,她一直拒不將它寄給我,也不寄去北京。她說,她把(十年後)將它親自交給梁的家人看作是自己的責任。

  儘管我越發感到氣憤,但我還是儘量保持禮貌,客氣地與她聯繫。就這樣拖到了1980年3月,她又寫信告訴我她將把原來送包裹給思成家人的計劃從春天推遲到秋天。真是太過份了。我給她去了一封措詞嚴厲的信:「無論你用什麼理由推卸自己在1957年的責任,你現在都再不能拿著那個包裹了。」我要求她馬上把包裹用掛號寄給梁夫人(林洙),並告訴她我要把這信的複印件寄給梁夫人和思成的接班人吳良鏞教授,他們的地址她在幾個月前就已經知道了。她向他們寫信請求理解,但他們支持我的態度。終於;兩個月以後,1980年7月17日,思成寶貴的材料通過特快專遞轉回到林洙的手上。它比應到的時間晚了23年。

  那年的十月,我專程到中國,和林洙一起,一邊編寫清單目錄,一邊仔仔細細地檢查了那些圖稿和照片。圖稿的紙得自於戰爭年代的中國西部,經過39年的歲月已經變舊發黃,但是那黑色的墨線和文字說明還像初繪時那樣清晰,這些圖連同那些萊卡照片還依然完整無損。就為這一點,我們最後還是勉強向劉女士表達了謝意。與此同時,思成的建築史手稿也在清華被找出,這部散失的著作,終於複歸完璧。

  四年之後,思成的書《圖像中國建築史》由麻省理工學院出版社在美國出版。在吳良鏞教授的要求下,我重新擔當了主編的責任。雖然耽誤了幾十年,思成對中國建築精闢的分析依然不失其領先地位。這本書受到了美國和其他國家公眾的歡迎以及書評的讚揚,為此,麻省理工學院出版社在1984年獲得了美國出版聯合會專業和學術書籍的金獎。

  清華大學建築系和我一樣為找到那些寶貴的圖稿和出版思成的《圖像中國建築史》而高興。為了表達他們的謝忱,他們特邀請我到山西遊覽,並由林洙擔當我的導遊,陪同我探訪思成曾經到過的地方。在山西南部,我再次走過1934年和正清與思成夫婦一同考察的一些地方。50年過去了,坐車在太原以北的地方遊覽,我們已可以比較容易地找到重要的建築物。我和林洙最高興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了思成的偉大發現:遙遠的五臺山裡壯美的佛光寺大殿。

  在沿途的一些地方,我們受到思成過去的學生們的盛情款待。他們正在自己所在的地區繼續著他的事業。我很欣喜地看到,儘管在文化大革命中他們曾受到無情的打擊,但他的影響依然存在,並未消亡。

  在我們的中國建築旅行之後,我邀請林洙來到美國,她與正清和我在劍橋住了兩個月在這邊,她和我從新英格蘭旅行直到南方弗吉尼亞的查洛特斯維爾。沿途參觀了眾多吸引人的美國建築。自然,我們專程去了費城,去拜謁賓夕法尼亞大學思成和徽因學習建築的地方。我從她的來信裡看出,她對新漢普舍爾遍佈樹林的山崗,青色的山巒和農舍非常喜愛。

  林洙在思成最痛苦的晚年給予他的愛和關懷多少給他的悲劇留下了幾個令人寬慰的片段。轉載在我這本書中的她的回憶錄,是一個不朽奉獻的動人表述。思成有徽因和林洙先後做為他的伴侶是多麼的幸運,而對我來說,她們二人又在我的心裡留下了多麼美好的記憶。

  在中國與美國斷絕交往的25年裡,思成的兩個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他的女兒再冰在倫敦進修了幾年英語,又在國外工作。我們很少見面。他的兒子從誡長成為一位頗有才華的學者。在他父親和林洙遭受痛苦的時候,他真誠地與他們站在一起。他小的時候我們就很喜歡他,在北京見到他已經成人,我們的愛更加難以言表。麻省理工學院出版他父親的《圖像中國建築史》深深地感動了他,並促使他為中國的讀者翻譯出版了中英文對照的版本。為了他親愛的父親,他中斷了自己的工作,由於他並非建築專業出身,他是在中國建築史家們的指導下才完成翻譯的。中英文對照本1992年在北京由建築工業出版社出版。面世幾個月就銷售一空。1992年中國出版協會也對它授了獎。現在這部書在清華大學還有一些保存,是贈送給應校長之邀來訪的貴賓的禮物。

  從誡到劍橋我們的家來做過幾次客。最近的一次短暫來訪是在1991年,即正清去世之前兩年。我和從誡一起為失去思成、徽因和正清這幾位我們最親愛的人而感到悲傷,同時,我們也分享著對他們的成就的無比自豪。我祝願我們兩家的友誼永遠長存,直至他和我們的子子孫孫。

  費慰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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