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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947年的榮譽(3)


  在普林斯頓大學保存著梁思成當時就接受名譽學位寫給多茲校長的一封信。他的話表現出典型的禮貌、謙虛和機智:「對於一個只不過是花費了太多時間和精力來追求也許僅僅是滿足其閒情逸致的好奇心的人來說,這樣的獎賞實在是太高了。」

  我也出席了普林斯頓的研討會,看到思成很健康,情緒高漲。他在美國期間所得到的肯定使他熱血沸騰。

  就在我離開中國前夕,我從南京趕往北京去和徽因、孩子們、老金和其他朋友們話別。我能給思成帶來的是使他安心的消息。在他從未見到過的清華園住宅裡,徽因的臥室充滿陽光,裡面放著柔軟的彈簧床,浴缸還裝有冷熱水管道。親愛的朋友們近在咫尺,「家庭聚會已從昆明移到了清華。」

  其他的消息就不那麼好了。通貨膨脹已到了嚇人的程度,要維持日常生活就得賣掉一些貴重物品來買食品,而對於國民黨政府來說,內戰形勢很糟。

  他在普林斯頓忙碌一陣以後,又花了幾個星期來結束在耶魯的事務和往返紐約參加聯合國諮詢委員會的會議。儘管如此,他還是設法來到劍橋,和我們度過一些時光。他告訴我們說,不管內戰結局如何,他都想呆在北京。他的專業生涯使他對政治的興趣和經驗都很少。他自己對共產黨人沒有什麼瞭解。但就像許多在蔣政權下受盡敲詐勒索和貪污腐化之苦的同胞一樣,他很難相信事情還會變得更糟。

  在他的日程上,返回中國之前最緊迫的事情就是完成他的《圖像中國建築史》英文稿,他要求我幫助他。我們當時和以後在一起工作了好幾天,為英文稿做編輯和改寫工作並準備它的定稿。我得寫詢問信,找一家合適的出版社。同時按照我們的計劃,他還對文稿進行核校並加寫一些章節,使手稿達到出版前的定稿要求。

  就在此時,思成出其不意地接到了來自北京的電報。徽因的肺結核病情急劇惡化,正在考慮給她動手術,思成必須參加做決定。對思成來說,他在美國的事情沒有一樣比他儘快回到徽因身邊更為重要了。幸好耶魯大學的課程已經結束。聯合國諮詢委員會的會議還在繼續,但思成能做的事已經做了,他所贊成的尼邁亞方案似乎正在獲得多數支持。他給清華買好的書也已經安排了船運。親友們都來幫他收拾個人的行裝。他的行李中許多都是給家人的小禮品。幫助他在紐約作最後的購物的斯但因夫婦頗為他對小玩藝的愛好而吃驚,或者如思成所說,那是可以讓在中國的接受者們驚喜的「美國先進技術」。至於在他走後處理未了事宜,他全都託付給我了。

  他從紐黑文帶來了他書裡要用的圖片和照片,交給我照管。至於我們搞好的手稿,他決定帶走。他說,兩個星期橫跨太平洋的海上航行是完成它的最好時機,他答應很快把它郵寄回來。他和我都沒有想到要給我留一份隨手可得的複印件。今天看來這似乎是不可想像的,但那畢竟是四十年以前的事了。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一個致命的錯誤。我把厚厚的一包插圖存在哈佛大學的福格藝術博物館,但那文字稿從此就沒有回到我這裡來過。

  當他匆忙地來向我們道別時,我們像老朋友常做的那樣談論著重逢。然而我們全明白我們四個人再要聚到一起是不大可能了。想到此處,我迫切希望從思成口中瞭解關於思成和徽因生活經歷中不是我們四個人所共享的部分,否則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直覺地感到,重溫早年的經歷會減輕那使我們在一起的最後時刻變得陰沉的即將離別的失落感。他有禮貌地同意了我按照這個路子採訪他並記錄他的回答。採訪本應持續一整天或者最好是一個星期,但我們只有幾個小時——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正如我所期望的那樣,他的回憶不僅使我,也使他陶醉。多年以後,這次採訪的記錄為本書提供了最初的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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