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梁思成和林徽因 | 上頁 下頁
23.回到昆明和北京(2)


  「我是非常幸運,剛好雇到了我所需要的那種女僕。這種女僕要具有人類智慧的一切外表但又不僅是簡單的一個人。她是一個木頭、石頭以及其他一切大而堅不可摧的東西的結合。又笨又好脾氣使她成為一個起碼的女僕(就是說,一個能夠做下去的女僕),既能幹又堅強又使她接近于寶貴的一類(就是說,一個人們不願辭退的女僕)。你看我有多幸運!

  「在教授宿舍呆長了的老金,染上了那種集中營俘虜的野蠻習氣,對我們現有的上層社會標準,比如讓女僕洗碗,挑剔起來。他的習慣是在自己的窗臺上放一隻杯子和一雙筷子,這樣他每天早上自己就能使用它們調一杯可可。有一次他在他房間裡或塵封的窗臺上找不到它們,生氣得不得了,後來我向他保證,今後我會告訴女僕乾脆別洗它們了,把它們放在他枕頭下邊讓他容易找到!」

  六個星期以後思成來了一封長信,他在李莊和女兒在一起。他告訴我們說,顯然徽因匆忙趕赴昆明是對的。

  「河道工程幾天以前才剛剛完成。但是只有很小的船才能從重慶上來。有艙的輪船要到五月下半月才能上來。所以徽因去昆明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在從昆明寫來的第一封信中,她談到知道內心的禱告實現了的『幾近宗教』的感覺。她為我們那些老朋友給她的歡迎而十分感動,並表示遺憾說她『得到』太多而『奉獻』太少。

  「你和費正清到李莊來作客打破了她五年來在一個房間裡呆著的單調生活,在你們走了很久以後她還能保持情緒高漲。而且,要是你們不來,她到重慶去就連想都不要想。心理上的好效應是很大的。

  「儘管昆明的海拔高度對她的呼吸和脈搏會有某種不良影響,但她在那裡很快活。她周圍有好多老朋友給她作伴,借給她的書都看不完。老金和她呆在一起(他真是非常豪爽),她還有一個很好的女僕,因此她得到了很好的照顧。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與此同時,思成和他留下的幾個同事是在忙著給營造學社的書籍、文件、圖片和技術裝備打包裝箱,準備一旦運輸恢復時運回北京。中央研究院各研究所這時候也在捆紮它們的寶貴的書籍、研究報告和考古文物,它們最後被送到了臺灣去。中央博物館也在把他們的館藏和圖書等等運回南京,他們在那兒有一座雄心勃勃的大樓,它在日本侵略的初期混亂中沒有建成。

  在日本投降以後的好幾個月,在李莊不愉快的暫住終於快結束了。它所瀕臨的長江直接向東流往上海。這是「下江人」回家的通衢大道。但是政府把所有的船隻和飛機全都控制起來了。為了避免混亂,它把無數的部門和機構的搬遷次序排成了號。不可避免地,陪都的高級官員和戰時暴發戶使用來歷不明的交通工具提前到達了東海岸。對於窮得要命的李莊戰時難民來說,這樣的機會是沒有的。他們只有依靠政府來送他們回家,並且只能在嚇人的通貨膨脹中等待。

  梁思成的營造學社和中央博物館合起來走。他從李莊寫信來說,這兩個機構一起排在47號,「而第一號的中央大學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在戰爭結束之前,我們以為我們將會扔掉一切破爛坐飛機走,但現在我們知道我們還得用它們好長時間。」

  包括老金在內的全家人最後回到北京是1946年7月31日,坐了一架從重慶直航的飛機,但在此以前他們在中央研究院招待所裡等了一個多月,跟大約四十個無助的家庭擠在一起。這一困境是他們過去五年當中在李莊和重慶遭受的苦難的一個合適的高潮。儘管是在這樣毫無希望的現實中等待著,徽因仍然繼續保持著她那特有的美學才能。「不管是晴天或者下雨,昆明永遠是那樣的美麗。我窗外的景色在大雷雨之前或緊接它之後特別優美。大雨下來時我房間裡的氣氛之浪漫簡直無法形容——當一個人獨處在靜靜的大花園中的寂寞房子裡時,忽然天空和大地一齊都黑了下來。這是一個人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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