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梁思成和林徽因 | 上頁 下頁
11.進一步的搜尋(3)


  趙州城位於河北南部,在正定東南約30英里,它像應州一樣改了建制,現在大家叫它趙縣。1934年梁思成從北京坐火車到石家莊,再繞道到趙縣。他寫道,「我在那裡得見這偉麗驚人的隋朝(公元590~618年)建築原物」,「北方歌謠中所稱揚的第三個瑰寶趙縣大石橋即安濟橋」。他引用8世紀一位唐朝中書令(他在他的時代同樣為這一發現而十分興奮)的話說:「趙州洨河石橋,隋匠李春之跡也;製造奇特,人不知其所以為。試觀乎用石之妙,楞平砧斫,方版促鬱,緘穹窿崇,豁然無楹,籲可怪也!又詳乎叉插駢坒,磨礱緻密,甃百像一,仍糊灰璺,腰鐵銓蹙。兩涯嵌四穴,蓋以殺怒水之蕩突。雖懷山而固護焉,非夫深智遠慮,莫能創是。其欄檻華柱,錘斫龍獸之狀,蟠繞挐踞,眭盱翕欻,若飛若動。……」

  思成自己把古文翻譯成了英文,他說,「至於文中『製造奇特,人不知其所以為』,正可表明這橋的造法和式樣,乃是一個天才的獨創,並不是普通匠人沿襲一個時代固有的規矩的作品。」接下去的引文強調即使早在唐代,這橋也被認為是非同一般的。

  那主橋洞和小拱的拱門,都用羅馬的辦法把一組組並排的拱石拼起來建成,一共有28組拱石④。現在橋長從兩端露出河床的地方算起共有115英尺。思成指出,橋的真正跨度如果從河床下面挖出來,那就會長得多。「因再下30-40釐米便即見水,所以除非大規模的發掘,實無法進達我們據學理推測的大座橋基的位置。」他又說,「發掘後,我因不得知道橋基造法而失望,也正如鄉下人,因不能證實橋券為整圓而大失所望一樣。」

  梁思成對於發現這一獨持的中國建築物的喜悅(它比它最接近的歐洲等同物還要早一千年),使他在這個地方流連徘徊、再次丈量、進一步挖掘和從各個角度拍照。這橋經歷了1300年依然存在而且仍在使用。

  在趙縣他又發現了一座12世紀的「小石橋」,是大石橋的仿製品。他當年在營造學社的《彙刊》上公佈了對兩座橋的考察結果。

  當思成在找尋他那非凡的趙州橋的時候,我也在鄰近的山東省進行野外考察,我也發現了一些中國古代建築的瑰寶。作為一個哈佛大學的學生,我特別喜歡山東武梁祠的漢代拓片。公元第二世紀雕刻在石室上的圖形的一套套紙拓片到了歐美學者手裡,他們用西方語言將它們出版又使它們在世界上出了名。我到達北京後的第一個行動就是給自己買一套。從那時起我可以幾小時地審視它們。那豐滿的馬匹和車輛很好看。傳統的人物填充了優雅地創作的畫面。每個人的官階可以從他的服裝上辨別出來。我無知到這種程度,既驚異於它那出奇的美,卻又對它們描述的著名故事毫不瞭解。

  我想親自看一看武梁祠的石塊。我的中文這時候已經可以應付旅行和日常會話了。一位美國婦女朋友表示願意陪我旅行兩個星期。我們大部分時間都用作在山東其他地方考察了。但是我們的目的地武梁祠相當遠,是在山東的西南端,我們換了一次火車,一次公共汽車,住了一晚,最後還有長長的步行才到達。

  那武梁祠的石塊,在墓地的大平原中間的一座小房子裡亂堆著,大大小小沒有一定次序。有些只是旁邊有雕刻。有些則在前後或前邊和旁邊雕刻。還有獨立的石柱。最使我驚奇的是那些有三角頂部的大石塊。我原先期望看到的石刻展覽卻並不是藝術品的展覽,而是建築物構件的大雜燴!建築!什麼樣的建築物?地上的還是地下的?有多少?有可能重建它們嗎?

  這個主意使我著迷,過了幾年我回到劍橋後確實擔起了這個任務。研究這方面的出版物非常有意思。我實地考察時真是傻得出奇。我想像中的重建包括以下四個步驟:(1)搜集盡可能完整和清楚的全套武梁祠石刻拓片;(2)以統一的大小把它們拍下來;(3)切掉多餘的邊;(4)在桌子上邊把照片像七巧板那樣移來移去,直到三角牆都相配,裝飾的邊都對上,把那三座前臉空著的佛龕的邊牆和後牆盡可能地拼在一起。我在1941年出版了一篇三十六頁的文章,對我的選擇和決定進行了解釋。⑤

  由於那些拓片已經是世界著名而我關於重建實體的建議是第一次提出,使我在有限的學術領域中有了名氣。這真讓人興奮。我對中國藝術的美學興趣現在已相對武梁祠石塊這祥的考古遺存的建築設計的欣賞結合在一起。這裡明顯有梁氏夫婦的影響。我深深地感謝他們。

  ④. 原文如此。據梁思成自己的說法,「安濟橋大券小券的砌法,出我意外的,乃是巴比倫式的並列砌券法。」這就是說,這橋的砌法是不同於羅馬和後世的砌法的。參閱《梁思成文集》第一卷,第242頁——譯者汪。
  ⑤. 見費慰梅《『武梁祠』祭壇》、哈佛大學亞洲研究專刊第六卷第一期,1-36頁,重印於《復古的冒險旅行》,哈佛大學出版社1972年麻省劍橋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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