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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的訂婚與結婚(2)


  慶倖的是,養育嵯峨家祖母南加長大的中山娘家裡,曾經扶養過大正天皇,祖母因此便得以從日常生活中熟知宮中詞句。我於是趕緊跟祖母惡補,認真的學習宮中的用語與禮儀。

  「皇上吉祥、皇后吉祥、今日不勝恭喜之至……浩啊,你可不能忘了這些請安問詞喔!」

  祖母的話令我欲哭無淚,因為每見到一位女官就要繁文褥節一番;還有,聽說當天沒有什麼時間可以上洗手間。所以我從前一天就開始不喝水。又因為擔心會說錯話,以至於整晚都無法安心入睡。

  進宮當天,我特別遵照皇太后的指示,以高島田式的髮髻搭配黑色和服的裝扮前往。抵達皇居後,我們隨即在女官的指引下進入御座所,並與中山侯夫人在走廊上傳達問候之詞。

  不一會兒,即有命令指示我們入內。一般而言,這是不被允許的,因為禮節上規定,通常一般人只能站在外頭晉謁,我在中山侯夫人的催促之下誠惶誠恐的走了進去;進了房內,又被要求坐下來。可是祖母曾經再三叮嚀,不可以坐下來,否則就是不敬的舉動,這時真令我不知如何是好。

  在另一頭的女官不斷向我使眼色,表示坐下來沒關係之後,我才恭謹的坐下來。

  茶點馬上端了出來,皇太后也開始聊起了許多過去的往事。她和竹屋女官對我的祖父母都很熟悉。這讓我總算松了一口氣。精神也不再那麼緊繃。

  「侍奉滿洲國皇帝,與侍奉我國的天皇一樣。宮內省裡也派了入江和加藤兩個人前往新京(譯注:滿洲國的首都長春),所以你不要擔心。好好的侍奉溥傑,善盡日本婦女之美德。」

  說完,皇太后拿出了年輕時明治天皇的母親中山一位局所賜予的素淡綠色和服布料,對著我說:「這送給你作為紀念。浩跟我也有血緣關係,這回我將它送給身負重任的你,希望你能帶到滿洲國,並隨時記住中山一位局的婦德。」

  此外也賜給溥傑和服的布料及一些其他的東西。辭退後,我和中山侯夫人在別的房間接受膳食招待之後,于傍晚時分便離開了皇居。

  我直接回到了嵯峨家,把當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描述了宮內的料理點心等,全家人都滿面歡喜的聆聽著。

  ***

  終於到了四月三日的結婚當天。會場定在九段地區的軍人會館。滿洲國派了宮內府大臣熙洽作為皇帝的代表,日本方面則由皇族竹內宮恒德王與王妃列席參加。

  前一晚,我緊張的無法平靜下來,雖然早早就床,卻遲遲無法入睡。回想在這之前,我只能受他人擺佈,像在趕鴨子上架一般。可是現在即將要離開我的娘家嵯峨家、並與養育我長大的濱口家道別,隻身嫁到溥傑的國度。不久之後,也許就必須告別日本開始起滿洲的生活……一想到這兒,心情突然陷入一種無法形容的不安。

  廚房的出口處擠滿了一群報社記者,他們不明白我此時不安的情緒,不斷在外頭大聲嚷嚷著:「請讓我們見她本人一面!」「一下子就好。讓我們訪問一下她出嫁前的感想!」舅媽和女傭就這樣和他們僵持不下。

  昏昏沉沉中感覺將要睡著時,天色卻已亮了。

  正在吃早餐的時候,住在杉並區嵯峨家的祖父打了電話來,他希望在這大好的日子,孫女可以從自己的地方嫁出去。為了達成祖父的心願,我離開了住慣的上大崎濱口家,與本莊夫人及母親急速前往嵯峨家。

  婚禮當天是在神壇前舉行日本傳統儀式。我內著白衣、上面套著唐織雲紋花鳥圖案的罩衣及緋紅日式褲裙,頭髮結成垂髮髻,也就是將前面兩側頭髮聳起,長髮垂髻在後面。這個髮型是麻煩宮中一位年過七十、名叫阿市的年長女官幫我梳理的,因為必須用裹上油的梳子層層塗抹在頭上,宛如在承受苦行一樣的痛苦。

  婚禮是從下午三點開始。梳理好髮型,穿戴好禮服,與家人用過簡單的午餐之後,我們便起身上車前往九段會館的會場。一路上站滿了小學生與當地的民眾,不斷的搖著太陽旗列隊歡迎,所到之處一片旗海飄揚。

  我們希望邀請能參加當天宴會的,除了竹田宮與王妃之外,還有其他皇室的人。無奈遭到陸軍省的阻撓與禁止,他們藉口婚禮費用是由關東軍所支付,限制出席人數不得超過五百人,因此極力要求女方減少親友的參加人數。我們只好聽從軍方的命令,最後只邀請了幾位極親近的親人、還有五位友人及七位恩師。

  聽到這樣的消息,我非常失望,因為如果是為了滿洲國與日本國之間的親善結婚,更應該要讓皇室貴族們來參加,才有助於達成日滿融合的。何況,這種想盡辦法摒除女方關係人的做法,讓我懷疑這場婚禮究竟是為誰而辦的?

  儘管關東軍蠻橫的態度擾得我心情煩悶,不過當我看到滿街的旗海搖晃時,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暖意。

  (這麼多的人在為我們的婚禮祝賀,我一定要努力扮演好日滿親善的角色,才不會辜負大家的期待……)

  參加婚禮喜宴的有媒人本莊大將夫婦、林銑十郎首相等五百人。日後回想起來,除了記得當天心情緊張萬分之外,其他的事都已印象模糊,唯一留在腦海裡的街上人群景象,竟成了我一生無言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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