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林徽因傳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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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摩的興趣是極廣泛的。就有幾件,說起來,不認得他的人便要奇怪。他早年很愛數學,他始終極喜歡天文,他對天上星宿的名字和部位就認得很多,最喜暑夜觀星,好幾次他坐火車都是帶著關於宇宙的科學的書。他曾經瘋過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並且在一九二二年便寫過一篇關於相對論的東西登在《民鐸》雜誌上。他常向思成說笑:「任公先生的相對論的知識還是從我徐君志摩大作上得來的呢,因為他說他看過許多關於愛因斯坦的哲學都未曾看懂,看到志摩的那篇才懂了。」今夏我在香山養病,他常來閒談,有一天談到他幼年上學的經過和美國克來克大學兩年學經濟學的景況,我們不竟對笑了半天,後來他在他的《猛虎集》的「序」裡也說了那麼一段。…… 此外他的興趣對於戲劇繪畫都極深濃,戲劇不用說,與詩文是那麼接近,他領略繪畫的天才也頗可觀,後期印象派的幾個畫家,他都有極精密的愛惡,對於文藝復興時代那幾位,他也很熟悉,他最愛鮑提且利和達文騫。…… 他喜歡色彩,雖然他自己不會作畫,暑假裡他曾從杭州給我幾封信,他自己叫它們做「描寫的水彩畫」。他用英文極細緻地寫出西(邊?)桑田的顏色,每一分嫩綠,每一色鵝黃,他都仔細地觀察到。…… 對於音樂,中西的他都愛好,不止愛好,他那種熱心便喚醒過北平一次——也許唯一的一次——對音樂的注意。…… 誰相信這樣的一個人,這樣忠實於「生」的一個人,會這樣早地永遠地離開我們另投一個世界,永遠地靜寂下去,不再透些須聲息! 我不敢再往下寫,志摩若是有靈聽到比他年輕許多的一個小朋友拿著老聲老氣的語調談到他的為人不覺得不快麼?這裡我又來個極難堪的回憶,那一年他在這同一個的報紙上寫了那篇傷我父親慘故的文章,這夢幻似的人生轉了幾個彎,曾幾何時,卻輪到我在這風緊夜深裡握吊他慘變。這是什麼人生?什麼風濤?什麼道路?志摩,你這最後的解脫未始不是幸福,不是聰明,我該當羡慕你才是。】 這年12月,新月社同仁為了編輯徐志摩全集而忙碌著。徐志摩生前一批信件和幾本日記曾交淩叔華保管,胡適曾寫信給淩叔華,讓她提供這批志摩遺稿,淩叔華12月10日覆信說: 【志摩於一九二五年去歐時,曾把他的八寶箱(文字因緣箱)交我看管,歐洲歸,與小曼結婚,還不要拿回,因為箱內有東西不宜小曼看的,我只好留下來,直到去上海住,仍未拿去。我去日本時,他也不要,後來我去武昌交與之琳,才算物歸原主。……今年夏天,從文答應給他寫小說,所以把他天堂地獄的案件帶來與他看,我也聽他提過(從前他去歐時已給我看過,解說甚詳,也叫我萬一他不回來時為他寫小說),不意人未見也就永遠不能見了。……前天聽說此箱已落徽音處,很是著急,因為內有小曼初戀時日記二本,牽涉是非不少……日記內容牽涉歆海及你們的閒話(那當然是小曼寫給志摩看的),不知你知道不?】 12月18日,胡適另寫一信給淩叔華: 【昨始知你送在徽音的志摩日記只有半冊,我想你一定把那一冊半留下作傳記或小說材料用了。但我細想,這個辦法不很好。……你藏有此兩冊日記,一般朋友都知道,……所以我上星期編的遺著略目,就注明你處存兩冊日記。……今天寫這信給你,請你把那兩冊日記交給我。我把這幾冊英文日記全付打字人打成三個副本,將來我可以把一份全的留給你做傳記材料。】 1932年1月初,淩叔華由武漢來北平度假,林徽因到史家胡同寓所找到她,向她要志摩在倫敦寫得那兩本英文日記。淩叔華說:「日記確在我手裡,是受志摩委託代他保管的。要交出的話,也只能交給陸小曼。」 林徽因怏怏不快地又去求助胡適,胡適幾次打電話又登門索要,淩叔華只是搪塞。後經許多朋友斡旋,淩叔華才勉強把日記和八寶箱交給了林徽因。 半個世紀以後,1982年10月15日,客居英國倫敦的淩叔華致信陳從周,舊事重提,信中說: 【這情形已是三四十年前的了!說到志摩,我至今仍覺得我知道他的個性及身世比許多朋友更多一點,因為在他死的前兩年,在他去歐找泰戈爾那年,他誠懇的把一隻小提箱提來叫我保管,他半開玩笑地說:你得給我寫一傳,若是不能回來的話(他說是意外),這箱裡倒有你所需的證件。……不意在他飛行喪生的後幾日,在胡適家有一些他的朋友,鬧著要求把他的箱子取出來公開,我說可以交給小曼保管,但胡幫著林徽音一群人要求我交出來(大約是林和他的友人怕志摩戀愛日記公開了,對她不便,故格外逼胡適向我要求交出來),我說我應交小曼,但胡適說不必。他們人多勢眾,我沒有法拒絕,只好原封交與胡適。可惜裡面不少稿子及日記,世人沒見過面的,都埋沒或遺失了。……】 1983年5月7日,淩叔華再次致信陳從周,對上信所講到的史實作了補充說明: 【前些日收到趙家璧來信,並寄我看他寫紀念志摩小曼的一文,內中資料(為志摩傳)提到當年志摩墜機死後,由胡適出面要求朋友們把志摩資料交他的事。其實那時大家均為志摩暴卒,精神受刺激,尤其是林徽音和他身邊的摯友,都有點太過興奮。我是時恰巧由武漢回北京省親避暑,聽到志摩墜機,當然十分震動悲戚。……志摩去歐之前(即翡冷翠前),他巴巴的提著他的稿件箱(八寶箱),內裡有向未給第二人讀過的日記本及散文稿件(他由歐過俄寫回原稿件等)多搭,他半開玩笑的說:「若是我有意外,叔華,你得給我寫一傳記,這些破爛交給你了!」我以後也問過他幾回,要不要把他的八寶箱拿走,第一次是我離開北京到日本去一二年……在去日之前,我問過志摩要不要拿走他的箱子,他不來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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