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漢生回憶錄第六章從紅軍到八路軍

第六章從紅軍到八路軍(1)

　　中國工農紅軍在勝利完成偉大的長征之後，又面臨著一個新的重大的歷史轉變，即由國內革命戰爭向抗日民族戰爭的轉變。

　　從這時起到翌年秋，在事變迭起、時局動盪的日子裡，紅軍指戰員堅決聽從黨中央的號令，努力貫徹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積極開展大規模的軍事政治整訓，認真解決各種思想波動，而後由中國工農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開赴抗日前線，從而保證了由國內革命戰爭向抗日民族戰爭轉變的順利實現。

　　這個轉變過程雖然前後不足一年時間，又是在和平環境中進行的，但是它給我們帶來的各種各樣衝擊卻是巨大的，它所產生的方方面面的影響是深遠的，党領導紅軍為之進行的大量的思想政治工作和組織準備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因此它在我軍發展史上，尤其是在政治工作史上，佔有不可忽略的一頁。

　　§統戰風波

　　1936年11月中下旬，紅軍三大主力齊集陝甘邊，發動山城堡戰役，殲滅蔣介石嫡系胡宗南部一個多旅。這就是後來人們所稱的結束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的最後一仗。

　　其實，在當時還不能說是最後一仗。山城堡之後，戰事未了。蔣介石、胡宗南仍在準備新的進攻。我軍則在甘肅環縣、陝西定邊、鹽池地區駐紮下來，一邊休整，一邊練兵，準備繼續粉碎胡宗南部隊的進攻。

　　一年前，當我們紅2、6軍團開始長征不久，先行到達陝甘的黨中央在瓦窯堡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制走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總政策。經過一年來的努力，我黨的正義主張已經在全國民眾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紅軍首先在西北與張學良、楊虎城的部隊建立了統一戰線關係。但是蔣介石拒不接受我黨和西北愛國將領發出的「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呼籲，頑固堅持反共內戰政策，於1936年12月親赴西安部署「剿共」。

　　在紅軍駐地上空，國民黨軍的飛機頻繁出動，偵察騷擾，肆無忌憚地從我們頭上只有屋脊那麼高的地方飛過去，掠起一股股狂塵，相當地欺負我們。我們打飛機沒有足夠的子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家在我們頭上耀武揚威，氣得戰士們指著飛機斥責：「有本事怎麼不去打日本，在紅軍頭上逞什麼威風！」

　　在駐訓期間，紅2方面軍的部隊和幹部進行了一些調整。任弼時調到紅軍前敵總指揮部擔任政治委員，關向應接任了方面軍政委。李達參謀長帶領32軍參加援西軍，移師寧夏。賀關首長從部隊中抽調了楊秀山、王尚榮、譚友林等一批師團幹部，送入紅軍大學學習。黨中央則從紅1方面軍調來一批軍政幹部，如方面軍參謀長周士第、政治部主任朱瑞、4師政委李井泉、6師參謀長曾來古等。陝北紅軍一個團調入6師，改稱17團，以補上在甘南康縣丟掉的那個團。

　　12月12日晚，6師正在定邊附近的駐地搞夜間練兵，我在師部接到方面軍參謀長周士第打來的電話。周士第剛來不久，講的一口廣東話，語氣又很激動，我聽不懂，猜也猜不出。周士第參謀長在電話裡喊了半天，其實就是一句話，當我終於聽懂後，不由得也跟著喊了起來：「抓住蔣介石啦！」

　　放下電話，我急忙跑到野外訓練場，高聲宣佈：「抓住蔣介石啦！」霎時間，這個驚人的消息隨著眾口所傳，無翼而飛，迅速在全師指戰員和駐地群眾中傳播開來。

　　當晚賀炳炎師長和我帶領各團團長、政委，興沖沖地趕到方面軍總指揮部參加緊急會議。賀龍總指揮、關向應政委向我們傳達了上級的情況通報。張學良、楊虎城兩將軍不滿於蔣介石頑固堅持「攘外必先安內」的反共政策，毅然發動兵諫，扣押了蔣介石，這就是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

　　雙十二的這一夜，我和所有紅軍指戰員一樣，興奮得通宵都睡不著覺，真正是思緒萬千，感慨萬千：「這個蔣介石，自從他背叛革命以來，我們和他打了十年仗。十年中他打死了我們多少人，殺了我們多少親屬和工農群眾呀！這下捉到了，該好好清算總帳啦！」

　　高興之中，我們也有幾分擔心，擔心張、楊的部隊會不會再把蔣介石放掉，最好是交給紅軍來看守。

　　西安事變的爆發，引起國際國內各種政治力量的不同反響，國民黨親日派何應欽借機發難，調集大軍前來「討伐」東北軍、西北軍。應張、楊要求，我黨中央派出代表團赴西安參加調解談判，同時命令紅軍主力南下支援東北軍、西北軍作戰。

　　紅2方面軍立即從三邊、環縣經慶陽、旬邑、淳化到達靠近西安的富平、三原一帶，修築工事，準備迎擊何應欽部隊的進攻。6師先在三原縣雲陽鎮住防，幾天後移師涇陽縣百鬥鎮，方面軍總指揮部駐雲陽鎮。

　　不久，在我黨和張、楊的共同努力以及國內外輿論的壓力下，蔣介石不得不接受了停止內戰、聯共抗日的條件，張、楊釋放了蔣介石，西安事變得到和平解決。

　　對於和平解決西安事變，廣大紅軍指戰員是擁護的。但是對於放蔣，不少人在思想感情上接受不了，不解地說：「他打了我們十年啊，遠的不說，長征的時候把我們趕得那樣苦，死了那麼多人，現在就白白把他放跑了？」特別是蔣介石回到南京以後，背信棄義，拘禁張學良，分化東北軍、西北軍，進兵蒲城，致使西北地區戰雲又布。為預防蔣軍進攻，紅2方面軍在富平的流曲一帶集結。有的同志發牢騷說：「你們看吧，我們在講統一戰線，可別人卻在進攻！」

　　為了爭取早日實現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和國共重新合作，我黨中央於1937年2月10日發表了《致國民黨三中全會電》，要求國民黨實行停止內戰、保障民主、召開國民大會、完成抗戰準備和改善人民生活五項國策；我黨則給國民黨以四項保證：停止推翻國民黨政府的武裝暴動；工農民主政府和紅軍改名並接受南京中央政府與軍事委員會指導；實行普選的徹底民主制度；停止沒收地主土地的政策。這四項保證實際上宣佈了我黨土地革命政策的結束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新政策的開始。

　　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經過激烈辯爭，通過了接受我黨主張的決議案，停止了對紅軍的軍事行動。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由此結束，開始了準備抗戰的新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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