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漢生回憶錄第五章長征(4)

第五章長征(4)

　　在此後一個月裡，2、6軍團與圍追堵截的敵軍展開一場氣勢磅礴的千里回旋戰。我們忽東忽西，忽南忽北，牽著敵軍在烏蒙山中盤旋往復，把敵人轉得暈頭轉向。在赫章縣的則章壩，我6師與4師相配合，伏擊敵萬耀煌縱隊的後梯隊，俘敵人槍200餘，敵縱隊司令萬耀煌隻身逃脫，險些被活捉。

　　戰鬥中，我和18團團長成本興、政委余秋裡在一個山包上指揮部隊出擊。成團長正要衝下山去，敵人的一串「花機關槍」子彈打來，余政委喊了一聲：「危險！」伸手把成團長拉了回來，他自己的左手骨頭被打斷。他包紮了一下，堅持不下火線，左臂再次負傷，直到黃昏後部隊撤離則章壩，才被送進軍團衛生部。這以後，他離職在衛生部治傷，由於無藥可醫，生活又異常艱苦，他的傷遲遲不能痊癒，行軍中我常常可以看到他用一塊涼水手中敷在傷處鎮痛，直到長征後期才作手術，截掉了左手。

　　餘秋裡負傷離職後，總指揮部下令調4師副政委楊秀山接任18團政委。

　　楊秀山二話不說，打起背包找到6師師部，向我報到後，下到18團去了。

　　3月底，2、6軍團經雲南的宣威進入貴州盤縣，擬在這裡創造根據地。因接連收到以紅軍總司令朱德、總政委張國燾名義發來的電報，要求2、6軍團渡金沙江北上2、6軍團遂根據總的形勢，改變自長征以來試圖在長江以南建立和保持一塊根據地的戰略意圖，開始北渡金沙江，會合1、4方面軍的新的戰略行動。

　　§搶渡金沙江

　　1936年4月初，2、6軍團分左右兩路西入雲南腹地，佔領沾益、曲靖，我6師佔領尋甸。而後2、6軍團揮戈直指普渡河邊，計劃西渡普渡河後經元謀北渡金沙，直上四川。這條路線也是一年前中央紅軍的北上路線，敵人已有防範，川敵沿金沙江嚴密佈防，雲南軍閥龍雲調集滇軍圍堵上來，並指揮從湖南、貴州尾追而來的各縱隊加速追擊。

　　4月8日，前衛4師從普渡河鐵索橋下游強渡過河，即被河西守敵所阻，原打算繼4師後渡河的6軍團在河東與敵孫渡縱隊遭遇，後面敵幾個縱隊迫近，其先頭距我不足百里。2、6軍團面臨著被敵壓縮包圍在普渡河邊的危險境地。總指揮部審時度勢，決定改變原計劃，轉兵滇西由金沙江上游北上。此舉成敗，關鍵在於能否阻敵追兵，為全軍轉移脫險贏得時間。

　　9日淩晨，我後衛6師經夜行軍後到達甸尾、可郎一帶宿營。沒有睡多大一會兒，總指揮部來人傳達賀老總的命令：要6師即刻原路返回，趕到六甲，最好趕過六甲，阻止敵人的追擊，掩護整個部隊行動，一定要狠狠地敲！搶時間，搶地形，什麼都不要怕！

　　郭鵬師長和我研究了一下，決定全師後衛變前衛，馬上出發，以強行軍向六甲開進。先一天行軍時，18團是後衛，部隊一回頭，他們改前衛，我們再到18團下命令已經來不及了，郭鵬和我分頭通知16團、17團，同時派人給18團交待任務：「這次返回去是阻止敵人的追擊，估計時間、距離和敵我行軍速度，很可能在六甲打一場預期遭遇戰。」

　　我們邊走邊下達具體部署，邊進行戰鬥動員：「同志們，這是一場關係到全軍安危的戰鬥，我們要不怕疲勞，不惜犧牲，堅決阻住敵人！」

　　上午9點多鐘，前衛18團果然在六甲與敵龔順壁旅先頭遭遇。敵人想不到紅軍會在這裡打它個回馬槍，毫無戒備。18團在成本興團長、楊秀山政委指揮下，立即按預先部署，爭取先敵之利，先展開先開火，消滅了敵人先頭部隊，並搶佔了右側的小山嶺。敵人後續部隊向18團反撲，槍聲傳到後面，我們趁勢發出號召：「同志們，18團已經打響了，沖上前去啊！」師部帶領16團迅速趕上來，在18團左翼的另一山嶺佔領陣地，隨後趕到的17團在後側山凹裡設置了第二道防線。

　　這一仗打了一整天，打得相當殘酷。敵龔順壁旅在大炮、飛機的火力掩護下，發起數次集團衝鋒，都被打了回去。我師也付出了血的代價，全師傷亡220餘人。18團政委楊秀山、參謀長陳剛負傷了，三個營長傷亡兩個，九個連長傷亡八個。16團參謀長犧牲，兩個營長犧牲，六個連長負傷。師長郭鵬也在指揮17團掩護部隊撤出時負了傷。儘管傷亡這麼大，但是指戰員們打得頑強，打得英勇。上一級倒下了，下一級馬上代理；子彈打光了，就用大刀、石頭拼殺；敵人爬上了陣地，抱住他肉搏。

　　敵人的瘋狂衝擊，靠的是炮火壯膽，督戰隊威逼。我們頑強阻擊，靠的是靈活有效的戰術技術，靠的是深入有力的戰場鼓動，靠的是旺盛高昂的戰鬥意志。就這樣，我們硬是把敵人死死頂住了，又在5師增援部隊的配合下把敵人打退了，為使全軍擺脫被敵前堵後追兩面夾擊的危險境地贏得了十分寶貴的時間，為實現搶渡金沙江北上的戰略行動創造了有利條件。

　　天黑後，我師趕上安全轉移的主力。賀老總疼愛地說：「你們這一仗打得苦啊，打得好啊！」

　　接著，他又給我們交待說：「這一次情況很緊張。明天敵人飛機來了都不要躲，還是要行軍。要保住本錢，就看我們能不能擺脫敵人啦。」

　　我把賀老總的勉勵和要求傳達下去，全師同志情緒倍增，決心再接再勵，連續作戰。

　　第二天，我師擔任全軍前衛，急行軍南下昆明附近。18團僅以一個連兵力就乘虛攻佔富民城，震動了相距20公里的省城昆明。此時昆明已是一座空城，2、6軍團集結富民，故意擺出一副攻打昆明的架勢，嚇得龍雲急令圍堵紅軍的大批敵軍回師救援。2、6軍團則掉頭西去，甩開敵人，向滇西的金沙江上游急進。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