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林伯渠傳 | 上頁 下頁


  公羊學說的所謂「三世」,是說社會的發展按其先後次序,分為「據亂世」、「升平世」和「太平世」,由亂到治,越變越好。所謂「三統」,是說夏、商、周每一個新的朝代的出現,都各自受命於天,自成為一個「統」。西漢公羊學派這種理論,是為了適應剛剛興起的封建統治者的需要而製造出來的,以便證明劉邦雖然出身於亭長的卑微地位,但他所建立的朝代卻是受命於天的一個新的「統」,它同上一個朝代沒有繼承關係,卻完全有存在的權利。儘管康有為、梁啟超把西方的庸俗進化論塞進公羊學說的框架,但在當時條件下,它卻有力地衝擊著頑固勢力,為變法維新提供了根據。

  林伯渠學習了公羊學說,聯繫當時的現實,在思想上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因而印象非常深刻。一九一三年十一月他在日本東京聽孔教會講《公羊傳》後,就在日記中寫道:「憶兒時受經,先君子即以此書相督責,計六閱月畢業,頗解其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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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伯渠日記》,1913年11月23日,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以下引此書簡稱湖南版),第30頁。

  〖嚮往富國強兵〗

  一九〇二年,林伯渠考取了剛剛成立的湖南公立西路師範學堂。

  在戊戌政變中,慈禧太后打掉了光緒皇帝舉起的變法維新旗幟,可是經過義和團運動和八國聯軍侵佔北京這一系列事變後,在清政府處於內外交困、危機深重的時刻,為了擺脫窘境,她卻想把自己打扮成實行「新政」的旗手。一九〇一年一月她與光緒皇帝頒發了「預約變法」的上諭。八月,下令整頓百日維新中創設的京師大學堂,並令各地將原有的書院改成學堂,要求各省城設大學堂,各府設中學堂,各縣設小學堂。這種變革,主要是廢科舉,立學堂,改變教育的組織形式,而它的教育方針,仍然是早先提出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老貨色。然而廢除了延續一千三百餘年的科舉制,畢竟是我國教育史上的一件大事。而廣設學堂,遍采西學,也有利於西方資本主義思想和科學技術在中國的傳播。

  在此情況下,湖南成立了中、南、西三路師範學堂。西路師範是當時湘西的最高學府。創辦之初,它令湘西各縣每縣選送二人入學。十六歲的林伯渠在思想開通的父親的支持下,「經過縣考」進入了西路師範。學堂所在地古城常德,是湘西門戶,交通方便,市井繁榮。父親親自送伯渠入學,讓他熟悉環境,帶他走親訪友和遊覽城郊的名勝古跡。林伯渠離開了安福家鄉,第一次來到「大城市」,眼界大為開闊。

  西路師範開辦時只有百來名學生,第二年發展到一百六十餘人。在這裡,林伯渠先後學習了經書、諸子、歷史、地理、教育學、政治學、經濟學、倫理學、心理學、博物學、化學、物理、日文、英文、體操和音樂等課程,從而使他的社會科學知識和自然科學知識,較過去寬廣許多。

  林伯渠在西路師範期間,更加關心國家大事。他對湖南戊戌維新運動時期的風流人物、西路師範的創始人熊希齡,非常敬佩,並且發為吟詠。原來這學堂的主體房屋,曾經是明朝榮定王朱翊珍的王府,但幾經興廢改建,早已不是昔日模樣,遺物只留下幾個巨不可抱的石磉和一口胭脂井了。林伯渠對王府到學堂的變化,有感於衷,便信手寫來:

  此是何處?父老傳言,雲是昔日王府。斷井還浸婢妾淚,遺礎猶呻龍鳳宇。金屋高懸午夜燈,照得輕歌曼舞。為問當年王后宮,今日該由誰作主?鳳凰蒞止鳴高崗,麒麟雲集結新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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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伯渠青少年時的同學沈少卿回憶。

  這裡的「麒麟」是美喻棄科舉而入學堂的新來學友;「鳳凰」當是指熊希齡。熊是湘西鳳凰縣人,曾有「熊鳳凰」之稱。他素來主張變法維新,為了培養學通中外,體用兼賅的新人材,曾於一八九七年冬從北京回湘,在維新志士譚嗣同和湖南巡撫陳寶箴支持下,籌辦了時務學堂,並任提調,延聘梁啟超為中文總教習,嚴重地打擊了湖南的頑固守舊派。戊戌政變後他被革職,斂跡回家,改圖在較小範圍內興學,以待再舉。這次創辦西路師範,他聯合湘西名士戴展成以得地利,假清軍頭目黃忠浩之名以取人和,而學堂的實際主持人則是他自己。

  林伯渠這一吟詠,由學友而至師長,輾轉相傳,終於為熊希齡所知。熊問他為何要這樣寫,他說出了自己認為一個維新運動的鬥士理應受到尊敬的心情。熊希齡一面告誡他:你自以為是含蓄,而人家說你別有用心,你將有口難辯,一面提示他:學堂訂有一些有益於青年的報刊,可在課餘盡力去閱覽,從中形成你自己的看法,但發為言論,見諸行動,卻要謹慎小心,不要給我招禍。林伯渠雖然覺得這似乎有些小題大作,卻也是一片真心,特別是受到了要努力求新知的啟示。

  在西路師範期間,林伯渠眼見國勢孱弱,外侮侵淩,他仇恨腐敗無能的清朝政府和以強淩弱的帝國主義列強,一心嚮往「富國強兵」,其所以如此,從一個方面看,也是繼續受著他父親愛國思想的影響。一八九七年,林鴻儀對山東膠州的教案中,德帝國主義藉故挾制中國,要督撫李秉衡、知州許頌鼎抵罪,而「中朝竟甘受其挾制」,將李秉衡革職,發往軍台,逼迫知州自盡,就深感洋人欺人太甚,「殊堪太息」。他完全贊同義和團的反帝行動。一九〇〇年義和團奮力抗擊八國聯軍時,光緒皇帝曾多次傳諭嘉獎,他工工整整地將嘉獎令全文抄錄在筆記本上,從這裡也可窺知他對義和團的勝利是何等興奮。他這種愛國主義的態度,對林伯渠的政治思想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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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鴻儀:《日記》,1897年農曆11月8日、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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