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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特維爾諜報學校(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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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一星期,傅索安每天上下樓梯時就覺得兩條腿不聽使喚,躺下時酸痛得難以忍受。後來拭了些校方提供的一種綠色藥液,才算減輕了些,夜間可以安然入睡。從第二個星期開始,訓練項目又逐漸增加了。根據教學大綱中提出的把學員「鍛煉成鋼鐵般堅強,能克服艱苦的環境」的要求,教官又安排傅索安三人攀越垂直的牆壁以及其他一些極難逾越的障礙物,在各類屋頂上行走,從二樓、三樓跳到地下。不久,又進行全副武裝的越野跑,必須爬過雜草叢生、蛇蟲遍地的沼澤地,遊過水流湍急的河流,在崎嶇的山路上奔跑,快速通過長長的獨木橋。在進行這種訓練時,只要有一個失誤,就必須加倍重做,直至達到教官的標準為止。 傅索安在進行上述體能訓練的同時,還在參加五門課程的學習:數學、物理、射擊、地形學以及無線電收發報。由於她是全校學員中俄語水平最差的一個,校方認為必須要讓她迅速掌握俄語,否則將會影響其他科目的學習,所以,給她配設了一個業餘俄語教員。傅索安沒有想到,這個俄語教員竟會和她產生感情,結果差點鬧出一場桃色風波來。 這個俄語教員也是特維爾學校的特務學員,比傅索安先入學一年。這是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無論用東方人還是蘇聯人——特別是異性——的眼光來看,他長得挺帥,特別是那雙眼睛,看起人來閃著一種溫柔的光波,想像力豐富些的人比如傅索安之流會覺得這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每時每刻都在說著悄悄話。 他叫馬力德,二十六歲,蘇聯俄羅斯加盟共和國秋明市人,畢業于基輔機械學院,然後到秋明市的一家工廠擔任助理工程師,一個車間的黨支部副書記。馬力德的父親是蘇共秋明市委的幹部,擔任著一個什麼職務,所以他也算是幹部子女。這樣,在克格勃招募特工時,就物色到了他。審查下來,一路綠燈,去年就來特維爾諜報學校了。由於馬力德在入學前是蘇共基層幹部,又是幹部子女,所以入學後他被校方指定為學員第一支部的支部書記。 馬力德被克格勃選中入學前,剛剛結婚。新婚小別,已是人生憾事,而他卻是久別,自是愁上心頭。入學以後,馬力德經常思念妻子,確切點說是渴望得到異性。特維爾諜報學校不是沒有異性,女教官女學員都有,特別是女學員,個個都是長相出眾,但馬力德鑒於學校有嚴格的紀律約束,找不到和她們接近的機會,又考慮到自己的支書身份,想給校方留個好印象,畢業分配時去個好的崗位,所以一直強熬欲火,沒有拈花惹草的行為。特維爾諜報學校對學員的在校表現監控得極為嚴格,馬力德的表現被校方認為是「值得信賴的」,所以,這次給傅索安物色業餘俄語教員時,經過反復考慮,決定選中他。以知察內情的旁觀者的眼光去看,這也是校方為了加強對博索安的政治思想教育,因為校方知道博索安是如何當特工的,他們有責任把她培養成一名好特工,以對安德羅波夫負責。否則,單從教俄語來說,他們是完全可以挑選一名蘇聯女學員的。 卻說馬力德接到通知,真是喜從天降,他早已注意到這個新來的女學員,為傅索安的姿色所傾倒。在他看來,傅索安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東方美人」,他決心乘校方給的這個機會,把傅索安偷偷地搞到手。馬力德是過來之人,知道怎樣行動。他當時還不清楚傅索安是從中國叛逃過來的,只以為是通過其他途徑輾轉來蘇聯的,但有一點他卻是把握得准的:像傅索安這樣一個女孩,獨自處在異國的這麼一所特殊學校的環境中,她的思想深處肯定有一定的苦惱,肯定渴望尋求一種寄託,一種依附。於是,馬力德決定從這方面著手。每天二十四小時中,馬力德大約有四至六小時可以和傅索安待在一起,他利用教俄語的機會,不顯山不露水地向傅索安獻殷勤:傅索安的小腿跑腫了,他帶她去醫務所治療,又給她用熱毛巾敷;教官要安排傅索安進行野外爬山涉水了,他畫了地圖,教她如何通過那些地形複雜的位置,以免失誤,被教官罰重做。晚上去俱樂部活動,教傅索安跳俄羅斯舞和欣賞蘇聯古典音樂。傅索安勞累過度,胃口不好時,他又去校長室要來批條,特地讓小伙房給她做了美味可口、營養豐富的中國菜。特維爾諜報學校每月給學員發一次相當於當時蘇聯社會上一般工薪階層工資三倍的津貼費,讓他們在學校裡的特價商店(商品比社會上豐富而便宜)自由選購商品,馬力德每次陪傅索安去商店時,總是搶先付款,讓傅索安把盧布留著。 這樣大約過了個把月,傅索安在俄語水平快速提高的同時,內心深處對馬力德產生了一種特別的情感。這種情感可以說是感激,但在感激的後面還似乎有一種另外的含義。反正,傅索安只要一想到馬力德,心裡就會產生一種甜滋滋的感覺,這種感覺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 馬力德長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這雙眼還有一種功能,就是善於讀懂別人眼睛裡傳遞過來的信息。他從傅索安的眼睛裡發現這個「東方美人」對自己的好感,不禁心花怒放,於是加強了攻勢。 諜報學校每天晚上在晚自修課後,學員可以去俱樂部玩一會,也可以去商店附近的酒吧坐坐。馬力德就常常是在自修下課後邀請傅索安去酒吧喝咖啡、飲啤酒,順便聊天。在一次次接觸中,傅索安向他透露了自己叛逃來蘇聯的經過。 馬力德聽後,經過幾天思考,心生一計,便也對博索安「透露」了自己的情況。他說他的父親是秋明市委書記,母親是秋明市委組織部人事局局長,都是老布爾什維克,衛國戰爭英雄,又介紹了這所學校的情況,熱情邀請傅索安在完成學業或者因故未完成學業離開特維爾諜報學校之後,去秋明市定居,說她也是蘇聯公民,只要秋明市方面要她,她完全可以去那裡,至於住房、工作等等,全部可以由他協助解決。這副腔調,有點像中國也出現過的冒充高於子女行騙的騙子。但是,不到二十歲的傅索安對這番話語完全是相信的,充分體會到了馬力德的暗示:今後可以嫁給他,做市委書記的兒媳婦。她沉湎在為自己構築的幸福中,心中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這樣,傅索安和馬力德感情上的距離就像兩顆有磁力的圓球一樣,通過互相吸引,越來越近了。終於有一天,他們在俱樂部舞廳的一個角落裡,乘其他學員都在跳舞,燈光倏熄的一瞬間,偷偷地接了吻。 兩天后,特維爾諜報學校為了豐富學員的業餘生活,從莫斯科搞來一部最新的電影故事片《血腥殘殺》,停止了晚自修課,在俱樂部的電影場放映。特務學員們受學校紀律約束,進入校門後,除非校方特許是不能離開學校的,十八個月的學習生活簡直就像判了一年半徒刑,精神生活方面單調、枯燥至極,有一次電影看自是一件大喜事,全校學員蜂擁而去,都想捷足先登,搶得一個好位置。 只有馬力德、傅索安醉翁之意不在酒,慢慢騰騰動身,姍姍入場,在後邊靠牆壁的兩張椅子上並排坐了下來。 一會兒,場內的燈光熄滅了,銀幕上映出了畫面。早已蓄謀在心的馬力德立刻急不可耐地開始對傅索安動手動腳,悄悄摸索。 傅索安也不反抗,任憑馬力德不軌。這場電影敘述了一個什麼故事,兩人走出電影場時誰也說不出來。 這次越軌舉動,對於馬力德和傅索安來說,只以為和上次在俱樂部接吻一樣,屬兩人心中的秘密。他們認為誰也不知道這個秘密,心裡還在盼望著下一場電影的到來。但是,情況很快就起了變化,僅僅隔了一天,傅索安就發現一個反常現象:馬力德突然不來了。按照常規,每天下午上完課後,馬力德會來到五樓樓梯口,叫著傅索安的名字,然後兩人去圖書館或者草地上,用俄語對話,或者識俄文,再不就是由馬力德用俄文朗讀小說,然後考查她。但是,這天馬力德卻不來了。傅索安有些疑惑,尋思這是怎麼回事,若說是身體不好吧,半小時前她和十幾個同學從打靶場回來時,還看見馬力德在和兩個男學員正在山坡上搞測繪訓練。她想來想去,想不出個結果,只好悶悶不樂地拿了本俄文小說比照著查字典,藉以消磨時間。 一會兒,到晚餐的時間了,傅索安故意磨磨蹭蹭留寢室裡,想等馬力德來喚她,但馬力德卻遲遲不露面。傅索安只好獨自悻悻前往餐廳。一進餐廳,傅索安就把目光投向平時她和馬力德一起用餐的那張桌子,卻是空空如也。她走過去坐下,餐廳專設的女服務員馬上走過來,送上當天的菜譜,請她點菜。特維爾諜報學校的餐廳搞得極為出色,特務學員的菜肴每餐不同樣可以連續半個月。 每頓有十幾種菜肴,由學員任選其中的三種,但是必須吃得一點也不剩。傅索安點了炸鱘魚、煎雞蛋、酸黃瓜和一道湯,她想給馬力德也點好,但猶豫了一下終於沒開口。就在這時,馬力德和兩個蘇聯學員說說笑笑走進了餐廳門口,傅索安一陣驚喜,正想站起來招呼時,馬力德朝她望了一眼,和他的同伴走向另一張桌子,坐了下來,三人熱熱鬧鬧地點起菜來。傅索安心裡一涼,鼻子隨之一陣酸,差點掉下眼淚來。這時,服務員把她點的菜送來了,她從一旁的長條桌上自己動手取了麵包,也不抹黃油,就轉了個方向,背朝馬力德那張桌子,獨自吃起來。 這一餐,傅索安吃得少滋沒味,頭腦裡一片混亂。她幾次想推開菜盆一走了之,但想起餐廳的規定,恐怕為此而受處罰,終於沒敢造次,儘管沒胃口,也要硬撐著把桌上的東西吃完。 傅索安正埋頭吃著的時候,忽然聽見旁邊有輕輕的腳步聲,不經意地抬臉一看:咦!是馬力德!正沖她微笑著。傅索安還以一笑,正要開口打招呼,馬力德先開腔了:「傅,給你介紹一位同學。」 這時,傅索安才發現自己的另一側也站著一個人,那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蘇聯姑娘,高挑個子,金髮碧眼,長得十分俏麗。她朝傅索安嫣然一笑,用黃鸝唱歌般的聲音說:「您好!我是瑪莎。」 傅索安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和瑪莎握手:「您好!請坐!」 三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馬力德說:「傅,跟你說一件事:根據校部的安排,決定給您換一位俄語教師,就是瑪莎。今後,您就由瑪莎輔導,她比您先入學半年,等她離開時,您的俄語肯定已經說得和我們一樣好了。」 傅索安沒有思想準備,聞言一怔,脫口而出:「那你呢,要走了嗎?」 馬力德若無其事地笑笑:「不,我還沒完成學業,怎麼走呢?我還在這裡,除了不再擔任您的俄語教員之外,其他一切照舊,明白嗎?」 傅索安認為這是馬力德在暗示她,心裡一松,連忙點頭:「明白。」轉臉沖瑪莎笑笑,說了幾句客套話。 瑪莎讚歎道:「哦,你真了不起!才學了幾個月,已經能說得這麼流利了,真不容易啊!」 傅索安受到了讚揚,心裡喜滋滋的。但馬力德接下來所說的一句話馬上使她喜不起來了:「傅,根據學校的規定,今後我們除十分必要的事情外,不適宜單獨接觸了,這點,我作為黨的支部書記,應當以身作則,帶頭遵守。同時請您也予以注意。」 傅索安後來向胡國瑛提及這一節時,說她當時有一種強烈的受騙上當的感覺,照她桀驁不馴的性格,若是在國內,早就賞馬力德耳光了。但是,她這是在蘇聯,她的身份十分微妙,命運完全掌握在蘇聯人手裡,所以絕對不敢發作,只好忍氣吞聲,默默地點頭。 這天晚上,傅索安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對馬力德的突然變心久久思考,卻難以捉摸其原因。她直到午夜過後才迷糊過去,心裡猶自兜著一個疑團:這是怎麼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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