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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審查和考驗(8)


  就這樣,兩人輪番逼著博索安承認是「中國間諜」,要她交代問題。而只要傅索安試圖作出解釋,就會被大聲喝止。他們叫嚷、咆哮,威脅和恐嚇她,要她交代自己的罪行。傅索安數次企圖開口解釋,都被喝止,後來乾脆就不開腔了,任憑對方說什麼,她只是搖頭。

  一會兒,中年軍官看看手錶,站起來:「你這樣頑抗,對你絕對沒有好處!衛兵,把她押下去!」

  衛兵押著傅索安走出審訊室,順著走廊走到盡頭,一拐彎就是監房。鐵門一開,推了進去,又鎖了起來。

  這監房很小,大約只有六七平方米,僅有一張小床,上面沒毯子也無墊被。傅索安此刻早已精疲力盡,見有床,遂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躺。她剛剛把身子擺平,只聽見「咣當」一聲響,鐵門被打開了,衛兵大步闖了進來,嘴裡哇啦哇啦不休——原來又要提審了!

  傅索安又被押進那間審訊室,審訊室已經換人了,那是一個長得很帥的青年軍官,沒坐在審訊桌後,而是背著手在室內踱步。見傅索安進去,他指指左側牆壁,衛兵便把她推過去。傅索安剛駐步,審訊官打開了她面前牆壁上的一盞射燈。強烈的光線直照傅索安的臉部,使她的雙眼被刺激得難以睜開。

  審訊官慢慢地踱到傅索安的身後,拍著她的肩膀,問道:「你肯不肯交代?」

  傅索安搖搖頭:「我冤枉!」她脫口而出的是一句中國話,隨即又以俄語糾正:「我的交代都是真實的!」

  「哈哈……」審訊官出人意外地笑了,然後得意洋洋地對傅索安說,「告訴你,我們已經掌握了你足夠的證據和材料,派你潛入蘇聯從事間諜活動的那個人已經在一個相當特殊的場合把你的底細露了出來;另外,你準備在蘇聯接頭的那個關係也已落入我們的手中了,因此,你現在交代不交代都沒關係了。如果你執迷不悟,頑抗到底,堅持不肯交代,那就以目前掌握的旁證,亦足夠作為間諜的鐵證而把你槍斃了,知道嗎?」

  傅索安被這番話搞懵了,尋思准是蘇聯人調查錯了人,把別的什麼人當成她了。她急於想表白,但一時又不知道應當說些什麼,急得流出了眼淚。

  審訊官退回到桌子後面,坐了下來,望著強光燈下傅索安的側面,說:「不過,根據蘇聯的政策,我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現在你肯交代的話,還可以減輕對你所控罪行的處罰。中國姑娘,你快坦白交代吧!」

  傅索安連連搖頭:「不!不!我是清白無辜的,你們一定搞錯了人!」

  「砰!」審訊官勃然大怒,亂拍桌子,用俄語破口大駡。當時傅索安的俄語水平還不懂罵人的詞匯,後來,她精通俄語後,回憶起那個審訊官所罵的內容,才弄清了對方罵她是「母豬」、「可惡的敵人」、「醜陋的東方妞」之類。

  接著,審訊官又大聲威脅她,說如果還是否認,那就要動用「社會主義的刑具」。傅索安憑著她對中國政法機關的瞭解,認為蘇聯不是西方國家,也不是國民黨,斷定這是無稽之談,決不存在什麼刑具,所以並不害怕,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無辜的。審訊官於是又拍桌大罵,強令傅索安睜開雙眼,對著強光射燈。

  這樣折騰了兩個多小時,審訊官讓衛兵把傅索安押回監房。

  傅索安此時已精疲力盡,一進監房就往床上倒。但她剛擺正姿式閉上眼睛時,鐵門打開了,衛兵又吆喝著沖進來,粗暴地把她從床上拖下來,推推搡搡押往審訊室。那裡,又換了一個審訊官,但內容和上一次完全一致,一切都從頭開始。

  這種把戲式的審訊進行了七八次,每次都換一個審訊官,以保持足夠的精力進行拍桌子、謾駡、恐嚇。而傅索安卻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每次押回監房,只要一躺下,馬上會被衛兵重新押往審訊室。到了晚上,傅索安的精神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她感覺到整個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得快要斷了,頭腦裡好像打翻了一盆漿糊,一片迷糊,已經喪失了思維能力,連看人的眼神都是定愣愣的,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傻氣。她已經沒有力氣回答審訊官的訊問,只是機械地搖頭、搖頭。

  這種強迫審訊一直進行到午夜過後才結束,但等待傅索安的並不是休息,而是更可怕的內容——刑訊。

  當傅索安被押進刑訊室時,她才相信像蘇聯這樣的「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竟存在著殘酷的肉刑。這是一間大約六十平方米的屋子,可能是生怕鮮血染汙牆壁,所以,牆壁、黑色地面都是大理石砌成的,這更增添了恐怖色彩。室內到處是刑具,從古老的皮鞭、木棒一直到最先進的電器刑具,應有盡有,令人觸目驚心,不寒而慄。

  傅索安被帶到一張和醫院的手術床十分相似的「床」前。表情看上去十分冷漠的審訊官指著「手術床」,慢吞吞地開腔道:「介紹一下,這是全世界最先進的電刑設施,它有著一個富於詩意的名稱:『逍遙床』。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如果肯交代自己的罪行,就可以免受這次折磨。」

  傅索安頭腦裡的漿糊,自從進了刑訊室,已經被嚇掉了一大半,所以恢復了部分思維,她已經無法琢磨自己面臨的究竟是怎麼一種處境,但隱隱意識到一點:到這一地步,哪怕是死,也就認了,而決不能胡說一通,否則,前景可能會更加不妙。所以,她九供不離一辭:「我是清白無辜的!」

  審訊官咬咬牙齒:「好!我叫你『清白無辜』!」

  他沖一旁站著的兩個助手打了個手勢,那兩個立刻將傅索安揪住,利索地剝光了她的衣服,推在「逍遙床」上。那確實是一種世界上最先進的刑具,刑訊執行者一按電鈕,從「床」的一側就自動伸出五個把手,上面連著寬寬的皮帶,分別把傅索安的頸部、胸部、腹部、大腿、小腿牢牢扣住,使她無法動彈。接著,行刑手把幾個尾端連著紅、藍電線的形似心電圖儀器金屬夾子的玩意兒分別夾在傅索安的兩隻腳的腳底板上。

  審訊官走到「逍遙床」前,冷漠的眼光居高臨下地望著傅索安:「姑娘,現在交代還來得及!」

  傅索安不吭聲,閉上了眼睛。

  審訊官咳嗽了一聲,行刑手按下了開關。傅索安只覺得腳下一麻,幾乎是同時,電流已經刺激全身,她感到渾身上下各處都似被細針在亂刺亂紮,禁不住劇烈抖索起來,嘴裡發出不規則的呻吟。這種狀況維持了幾分鐘才結束,當電流被切斷後,傅索安停止了呻吟,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深深地感受到一種從痛苦的深淵回歸到正常狀況的幸福。這種幸福,是常人所無法如此真切地體會到的。

  但是,審訊官卻不讓她繼續體會。金屬夾子被轉移到兩肋部位,審訊官問道:「怎麼樣?交代不交代?」

  傅索安打了個寒戰,她意識到新的、更強烈的痛苦即將襲來,但她已經別無選擇,只有矢口否認。

  於是,電流又開始折磨傅索安。也許是兩肋部位的神經末梢更為豐富敏感,或者蘇聯人加大了電流,這回傅索安所受的痛苦更為厲害。她不只感到渾身被細針在亂刺亂紮,而且體內的五臟六腑也似鑽進了無數條小蛇,在裡面亂竄亂咬。抖索、呻吟已經不能表達這種痛苦,傅索安在「逍遙床」上渾身抽搐,嘴裡發出駭人的慘叫。

  這段時間,其實也不過幾分鐘,但是對於傅索安來說,卻好像捱了幾十分鐘乃至幾小時。當審訊官示意行刑手關上了開關,「逍遙床」上已全是汗水,傅索安虛脫似地躺在那裡,連呻吟的力氣也沒有了。

  審訊官朝傅索安看看,一言不發地出去了。行刑手按電鈕解開了綁人的皮帶,喝令傅索安爬起來,穿上衣服。傅索安掙扎了一會兒,方才爬起來,又用了大約五分鐘時間才穿上了衣服。

  當傅索安再次被押進審訊室時,已經又換了一個審訊官。這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軍官,穿著一身克格勃軍官制服,沒戴帽子,露出一頭淺黃色的頭髮,高挑身材,很俏麗的臉龐,但說起話來嗓音顯得沙啞:「你來了?哦,請坐吧!」

  這時,傅索安才發現室內牆角裡多了一張造型奇特的椅子。

  衛兵把椅子推過來,示意傅索安坐下。傅索安挨了電刑,腦子清爽些了,想起曾經領教過的那張三腳椅子,所以坐下去時特別留神。

  但這張椅子是四隻腳的,她可以坐得很穩紮。坐下後,傅索安望著女審訊官,猜測、等待著她會說什麼。從對方說話的語調看來,等待她的看來不會是很壞的消息,至少會比刑訊好些。

  女審訊官看看手錶,說:「現在,是清晨4點,離你被捕已經有二十八個小時,也就是說,對你的審訊已經超過了二十四小時。我們為了挽救你這麼一個年輕的姑娘,調集了那麼多同志,花費了那麼些時間,可是,你是那麼的頑固,真是令人遺憾和惋惜!傅索安,你對此是怎麼想的?」

  傅索安矢口不改:「我是清白無辜的!」

  女審訊官笑笑:「這樣,我們再給你一個機會,讓你交代你的罪行。這是最後一個機會了,你不要錯過。」

  傅索安搖搖頭,沒有吭聲。

  「怎麼樣,你再考慮一下。」

  「……」還是搖頭。

  女審訊官站起來,臉上的笑容褪去了,語氣也隨之變得嚴厲:「既然如此,現在宣佈最後決定:為了保護蘇聯國家安全,決定判處中國間諜分子傅索安死刑,立即執行槍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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