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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十八日

  今日為國民政府林故主席子超先生奉安六周年的紀念日,父親親在墓園致祭,並獻花圈。

  共正規軍己竄入烏江西岸江口,我軍右側已受威脅。

  父親上午召見王方舟,正午約張岳軍、顧墨三諸先生商討滇事與渝東作戰部署。父親本擬飛南鄭視察,以今日氣候不良作罷。晚間閻院長百川提及滇盧態度突變,至為焦慮。此固在意料之中,但彼之反復無常,對之不能不有堅決之方針也。

  十五日奉命赴前線視察戰地實況,於當日下午四時在重慶海棠溪過渡,車至綦江,天色昏黑,即在駐軍軍部過夜。翌晨三時卅分起身,四時出發,經過南川,越過長江水壩、白馬大山,于傍晚始達江口。沿途所見,均自前方敗退的部隊,情況非常混亂,傷心之至!在江口遇見宋希濂和陳克非兩人,曾將父親希望他們固守烏江的來意相告。昨夜住宿南川。今晨五時起床,六時動身,九時到達綦江。在該地遇見羅廣文軍長,詳談二小時之久。下午四時返抵重慶,向父覆命。

  二十日

  父親日內曾召集黨政幹部會商,決電白崇禧,囑其陪同李宗仁飛渝,以安民心。

  本日白銜李命飛渝,下午三時卅分晉見父親,報告李宗仁業已於今日上午飛往香港,聞之不勝駭異。李宗仁在其發表之宣言與私函中,對其職權並無交代,僅藉「胃病復發」為由,仍以「國家元首」名義「出國就醫」。此將陷國家行政於紊亂狀態,其個人之信譽與人格,亦掃地以盡。是誠何心?父親不得已乃于晚間約本党中常委商討應付當前局面。最後決定先派員赴港,挽李回國,待其反應再定辦法。同時並請張岳軍先生飛滇,處理滇盧事。

  奉命自渝飛梁山轉赴萬縣,訪孫德操先生。

  廿一日

  父親為顧全大局,今日又約白崇禧談話,表示決不於此時「複行視事」,為恐李宗仁在海外丟醜,必須李本人克日回渝,面定對內對外大計,然後未始不可出國。但必須由行政院長代行總統職權,以符憲法規定。

  本黨中央決定派居覺生、朱騮先、洪蘭友諸先生為代表,攜父親致李宗仁之親筆函件飛往香港,勸李返渝。李未應允。

  今日我自萬縣乘貨車至梁山,改乘飛機,冒惡劣氣候飛返重慶。

  廿五日

  父親昨日曾電羅廣文:「望嚴責所部有進無退,死中求生。」不料該部已完全放棄南川,不留一兵一卒,致共軍長驅直入,進迫綦江。同時,貴陽失守。

  下午四時,美國共和黨參議員諾蘭夫婦,自台飛抵重慶晉見父親。在國家處境最困難的時候,彼夫婦從太平洋彼岸,遠道飛來,期對我有所貢獻,真是「患難中之知己」。其友誼與熱情令人感慰難忘。父親與彼相見道故,即于當晚八時設宴款待,賓主盡歡。父親認為:「此實為近年來最為歡欣之事。」內心至為愉快。

  中央派赴香港之代表居覺生、朱騮先諸先生亦於今日聯袂回渝,當晚向父親報告與李宗仁洽商經過。據稱:李最後以美國政府不歡迎其入境,乃改變計劃,願以副總統私人名義出國,並極望父親早日「複行視事」。

  廿七日

  隨父訪張伯苓先生于沙坪壩南開中學。

  本黨中央常務委員於今日召開會議,對李宗仁擅離職守事明白表示中央意旨。同時全體常委一致主張父親必須「複位」。惟對「複位」的時間問題,則有不同的意見。

  父親在會議中表示:「對外關係,尤其我國政府在聯合國中之代表地位問題,極關重要。如果李宗仁長期滯港,不在政府主持,而餘又不『複行視事』,則各國政府乃至友邦,可藉此以為我國已無元首,成為無政府狀態,則不得不考慮對於北平政權之承認。此外,對內尚有維繫人心之作用。此時舉國上下,人心動搖,如雲南之盧漢等已明言,李既出國,而蔣總統又不肯『複位』,則國家無人領導,尚何希望之有!因此,不能不作『複行視事』之準備。惟對時間問題尚須加以研究。」

  中常會最後決議:仍設法勸李宗仁回國視事;否則,應請總統「複位」。李對此十分焦急,以其在港已處於進退維谷之窘境也。

  廿八日

  自前日午夜共軍攻佔綦江,羅廣文隻身脫逃來渝後,重慶外圍已趨危急。父親今日對放棄重慶問題研討甚久。如果撤退太早,貝則共軍必可於半月內到達成都,而我之唯一主力陝南胡宗南部,本已撤至漢中以南,將無法轉移睛成都以西地區。如此西南大陸將整個為共軍所控制。故決緩撤重慶守軍,並在沿江設崗,以確保成都。不料共軍業以攻抵南溫泉,重慶危在旦夕矣。

  午後,隨父巡視重慶市區,沿途車輛擁塞,交通阻梗,憲警皆表現無法維持現狀之神態,一般人民更焦急徬徨,愁容滿面。部隊亦怪像百出,無奇不有,言之痛心!

  廿九日

  本日,我政府行政院遷至成都辦公。本党中常會複派朱家驊、洪蘭友兩先生代表飛港,促請李宗仁返國土,以盡最後之努力。萬縣有兩艘軍艦叛變,向長江下游下駛。重慶近郊,我軍已與共軍激戰。正午黃桷椏方面頁亦已發生戰鬥,重慶市內,秩序異常混亂。父系乃決心於明晚撤守沿江北岩之指揮部署。午間召開軍事會議,決定新的作戰計劃,對第一軍之後撤準備,亦有詳細指示。但前方已傳共軍在江津上游二十裡之處渡江矣。

  前方戰況猛烈,情勢危急,重慶已負包圍。而父親遲遲不肯離渝,其對革命的責任心與決心,感人之深,實難墨形容。了午十時,林園後面已槍聲大作,我只好向父告實情希望早離此危險地區。同時羅廣文自前線回來報告,知其軍力已披共軍擊散。而周圍各兵工廠爆炸之聲又四起,連續不絕。此時山洞林園前,汽車擁擠,路不通行,混亂嘈雜,前所未有。故不能再事稽延,乃決定赴機場宿營。途中為車輛阻塞者三次,無法前進。父親不得已,乃下車步行,通過後改乘吉普車前進,午夜即時達機場,即登中美號專機夜宿。當此兵慌馬亂之內,父親指揮若定,其安詳鎮靜有如此者。

  夜間與複恩閒談,得以聊解心中抑鬱。

  三十日。

  今日淩晨六時,隨父由白市驛機場起飛,七時到達新律,換機轉飛成都,入駐中央軍官學校。當父親由白市驛起飛時,據報:「在江口過江之共軍,已迫近距重慶白市驛機場之前方二十華里。」白市驛機場旋即自動炸毀,免為共軍利用。時尚有驅逐機四架及高級教練機六架,以氣候惡劣,不能飛行,亦一併炸毀,殊可痛借。

  廣西之南寧亦於今日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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