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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二十六日

  父親認為北平國軍將領李文等,既為傅逆所賣,應思補救之策。亦明知傅已變節,但仍盡其在我,責以大義,予以最後機會,冀收萬一之效。爰提出以下處理意見:「(甲)中央各軍,分途突圍,作九死一生之計,與其坐任共軍宰割侮辱,不如死中求生,發揮革命精神。

  「(乙)如甲項已不可能,則要求傅負責照原定方針,先讓國軍空運南撤。

  「(丙)如乙項亦不可能,則必須將中央軍各級官長空運南撤,而將全部士兵與武器交傅編配。」

  「(丁)為實行丙項之方針,其意即寧可全軍交傅,而不願由共軍整編,以保留國軍革命之人格,此為對傅最低限度之要求。

  「(戊)如丁項亦不可能,則要求其將師長以上各高級將領空運南歸。」

  美國國務卿艾契遜本日發表聲明,謂「美國對華政策不變」。

  二十七日

  共黨在軍事上和政治上雙管齊下,向我政府步步進逼和勒索;李宗仁不但未能採取對共黨決絕的態度,反而親電毛澤東,促其迅速指定和談代表與談判地點。並謂:「政府業已承認,以共方所提的『八項條件』作為和談的基礎。」

  午攜兒孝武,隨父攀登武嶺山巔。極目遠眺,群山環拱,武嶺儼然其中心也。父親俯仰徘徊,不忍遽去。蓋以此次下野,得返溪口故鄉,重享家園天倫之樂,足為平生快事;而在戰塵彌漫之中,更覺難得。

  二十八日

  李宗仁自代理總統職權以來,對共黨已極盡獻媚之能事,但其所得到的,並不是「和平」,而是共方的冷嘲熱諷。共方在接到李氏昨日去電之後,本日由新華社廣播一個中共發言人的長篇聲明:

  「南京的先生們要求和平談判,那樣緊張熱烈,殷勤迫切。而感到中共方面接受你們的願望,則是那樣不緊張、不殷勤、不迫切,若不停止戰爭行動,便是拖延時間,『延長戰禍』。我們老實告訴南京的先生們,你們是戰爭罪犯,你們是要受審判的人們,你們口中所謂『和平』,『停戰』,我們是不相信的!……你們必須動手繼續逮捕一批內戰罪犯,首先逮捕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中共聲明中所提的四十三個『戰犯』。你們務必迅速逮捕,勿使逃匿;否則,以縱匪論,絕不姑寬。」

  共黨在此廣播聲明中,不但把他們自己所發動的「和平」攻勢推得一乾二淨,反而譏諷本党及政府向他們「迫切求和」。不但不承認我們的中央政府,而稱之為「南京的先生們」,並且要「迅速」「逮捕一批內戰罪犯」。那些在父親引退之初,躊躇滿志的妄人,以為只要共黨所稱為「第一號戰犯」「下野」即可換取「和平」,且可以彈冠相慶。不料毛澤東決不留情,竟直從李氏頭上澆了一大盆冷水,連他自己及其親信左右,都要「迅速逮捕,勿使逃匿」,這倒是給那些幻想「和平」,熱中「和談」的人士,上了最有教訓意義的一課!

  今為農曆除夕,全家在報本堂(豐鎬房)團聚度歲,飲屠蘇酒,吃辭年飯,猶有古風。自民國二年以來,三十六年間,父親在家度歲,此為第一次。父親為國事奔走,國爾忘家。我們能於此良辰佳節,得慶團圓之樂,殊為難得!

  同來溪口度歲者,有張岳軍、陳立夫、鄭彥三先生。

  二十九日

  農曆元旦,黎明即起,在溪岸四望山景。念一年又過,來年如何,實難想像;更不知有多少人在痛苦和憂愁中度此年節。目前整個社會,充滿了血和淚,我縱欲新年言吉語,但事實如此,又如之何!

  清晨同全家妻兒上山,向父親拜年。上午在各祖堂祭祖,並游武嶺公園。父親上午往寧波城內金紫廟(即宋代蔣祖基「金紫園」),祭祖後,回溪口,親赴宗飼及大、二、三、四各房祖堂祭祖。下午在慈庵讀書散步,未見賓客。溪口五十裡內鄉人,紛紛組織燈會,鑼鼓徹天,龍燈漫舞,向父親致敬祝福。風俗純樸而有充分的人情味者,其唯農村乎!

  三十日

  父親接見黃少谷先生,決將中央黨部先行遷粵,就現況加以整頓,再圖根本改革。父親認為:「本黨非徹底再造,斷不能從事復興革命工作。」

  下午突接報告,謂「陳儀與共方勾結,準備叛變,而且證據確鑿」。此人反復無常,又企圖於時局嚴重關頭,出賣國家了!

  三十一日

  北平將領李文、石覺等,直至本日始得離開北平,到達青島。傅逆總部亦遷西郊,共軍已入駐北平城內,並與傅部成立十三項協定;傅本人則飛返綏遠,而其複父親之信,則尚稱「為大局打算」也。前擬空運部隊離平計劃,至此已成泡影。

  北平既失,父親認為青島形勢,孤懸北方,補給困難,防守不易,主張依原定計劃,迅速放棄。

  今日下午,隨父遊覽涵齋,複登江口塔山寺和小靈峰,僧人殷勤接待。丁茲亂世,人心潰決,而方外人猶存古道,真所謂「禮失而求諸野」也。薄暮下山,侍父晚膳于豐鎬房。

  今日與少谷先生促膝長談,並在舊宅攝影留念。少谷先生語重心長,甚受感動。

  林蔚文先生自南京來溪口。

  父親認為此次引退,心安理得,無論党國與個人,均為從新奮鬥之關鍵,得此良果,實出於理想之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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