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六九


  「血債定要用血來償還!」

  「是的,被炸第二天下午,我們就在廢墟上開了追悼會,會場上掛著白布橫幅,四個大字『以血還血』濕漉漉地往下滴血,災民代表臂佩黑紗胸戴白花,有的還穿著重孝,哭聲怒吼聲震天動地,我還從未開過這麼感人的追悼會,亞若,中國必勝,鬼子必敗!他們是一群野獸啊!」他握著亞若蒼白纖細的手指,激動地訴說:「追悼會後,還有很多具體的事要辦理,所以,這次隔了這麼長時間才來看你們,你……不怨我吧?」

  「不……我只是想早日回到贛南,永遠在你身邊,幫你做點什麼……」她撲倒在他的懷中,動情地說。

  「篤、篤、篤」,房門被輕叩著,接著小護士笑吟吟地推進嬰兒車,又很識趣地退了出去。亞若看看桌上的禮帽和胡髭,想笑卻笑不出,蔣經國卻只顧愛憐地撫摸著兩個小寶貝嬌嫩的臉蛋,似乎害怕弄疼了他們,他粗壯的手指竟顫抖不已:「我的……大貓……小貓……」

  亞若笑了:「小名就叫大毛、小毛好嘛?」

  「真像……真像……怎麼這麼像?」他高興地輕捧起嬰兒,一個一個遞給亞若哺乳。

  亞若調皮地反問:「像誰呀!像你還是像我呀?」

  「嘿嘿,都像。不信,你仔細看看,像我又像你。難怪我們老家的人說,有緣分的夫妻長得就像兄妹一般。」

  亞若的臉緋紅了,卻仍交融著真實的幸福和深切的憂鬱。有緣分的夫妻?名不正言不順啊。還有這對兒子!兒子的名份呢?!

  她解開衣扣,給兒子們喂乳。蔣經國便從公文包中拿出桂圓、人參等補品,這是奉化坐月子的習俗,可戰時要買到這些也挺不容易啊。接著便坐在床沿,癡癡地望著這對心肝寶貝:「哦哦,看他們那狼吞虎嚥的樣子,說不準我小時就是這饞樣子……你奶水像是不太夠?我得想想辦法……」

  亞若噗哧笑了:「你喂一個?」

  「我得設法買些美國的克寧奶粉,做爸爸的得盡爸爸的責任嘛。」竟是一臉的驕傲。

  亞若就說:「嗨,你這做爸爸的,該用心給這雙兒子取好大名?」

  經國搖搖頭:「我們家的家規,新生兒的大名得由公公取呢。孝文、孝章都是老頭子取的——」話出口才覺失言,不由尷尬地張著嘴戛然而止。

  家規?公公取名?孝文孝章?章亞若的眼前彌漫著陰霾,她在這個當今中國第一家族中算個什麼?這雙兒子又算什麼?

  蔣經國的眼前也一片迷茫:亞若自贛州至重慶時,宋美齡卻於前幾個小時因國事飛往美國去了!老頭子原本沒有夫人熱心,也不能輕易動作,亞若便既未公開召進宮也未秘密會見,只由宋美齡的親信悄悄「過目」而已。這是偶然?是必然?是天意?是人意?誰知道呢。

  然而,章亞若與蔣經國的擔憂是多餘的。

  此時的重慶林園官邸,帶著清晨梳洗清新的宋美齡,著軟緞繡花鞋正款款下樓,樓梯口,她的親信林秘書垂首而立。

  「有事?」她柔聲問道。

  林秘書便一臉詭譎,竊竊耳語一陣。

  宋美齡彎彎雙眉挑了起來,臉色像桃花開瓣般;滿是喜氣和燦爛:「喜事!」

  於是快步進餐廳,沖著正等候著她的蔣介石嬌甜地說:「大令,恭喜你啊!蔣家興旺發達,章小姐一胎給你們添了兩個孫兒呢!」

  蔣介石先是一愣,但看夫人一襲榴花紅的軟緞夾袍,襯一串渾圓勻稱的珍珠項鍊,硬是喜氣四溢的好兆頭,便連連啄頭,嘴裡一連串說著:「好、好、好……」待蔣經國來到重慶,不待他開口,老頭子便詳細問及此事,經國自是實情相告,老頭子就又啄啄頭:「好、好,好好地照護他們母子,暫時千萬不要張揚。」

  蔣經國便亦喜亦憂。喜的是老頭子爽快地點了頭,前景便不會太險惡;憂的是老頭子叮嚀「千萬不要張揚」,這意味著,「母子」還得處於「秘密狀態」!聯想到亞若告知的灕江遇險,總覺得會有明明暗暗的不測之難!但他畢竟是聰明人,見老頭子心境頗佳,宋美齡又喜孜孜坐一旁,便忙懇切地請求:「父親,請為這對孫兒賜名吧。」

  蔣介石便顯出猶豫:突地冒出個兒媳婦!突地又冒出一對孫兒!這得深思熟慮後進行決斷嘛。匆匆賜名是否貿然了些?

  「大令,這有何難?來,我給你研墨。」熱心的宋美齡果真起身擺弄文房四寶,一邊真真假假地說:「你們家鄉不是喜歡貼這樣的對聯嘛:喜看紅梅多結子,笑望綠竹廣生孫。子子孫孫越多越好嘛。」

  蔣介石只有提起筆,卻不忙落筆,冥冥中像有誰昭示:這對孩兒可千萬別忘了生育他們的父母啊!於是落筆而成:孝嚴、孝慈。

  家嚴家慈為家父家母。

  這該是怎樣的昭示呢!

  幽靜的甲山村邱寓彌漫著濃烈的喜慶氣氛。

  春意濃濃。昨夜小雨淅瀝,不遠處的桃花江便更見豐盈奔放,兩岸的夾竹桃枝葉幾乎貼著了水面,那汩汩的水聲聽來就滿是歡樂的鬧意了。

  廣西省民政廳廳長邱昌渭的寓所帶個小庭院,花木繁發、翠豔欲滴;廳堂裡八仙桌上,擺滿了魚、肉、蛋、雞等佳餚,又有賓客親戚送來的蓋著紅紙頭的衣料等物;一尊彩瓷的老壽星笑容可掬,兩柄大紅蠟燭黃焰灼灼;有趣的是茶几上百眼紗裡罩著糕果、紙、筆、小算盤、玩具槍、小口琴,還有一盒胭脂,那是亞若想起了賈寶玉的「抓周」而作的開心之舉,蔣經國興起,將隨身所帶的玉石私章也放入其中。眼下,蔣經國抱著大毛,章亞若抱著小毛,邱昌渭將百眼紗揭開,眾賓客興致勃勃圍觀著,看這對雙生男兒抓什麼。

  生了男兒,必做雙滿月酒,這是江浙一帶的習俗;蔣經國喜得雙生子,雙生子做雙滿月,實實在在的雙喜臨門嘛。可是,父親雖賜給這對孫兒孝字輩的學名,可亞若的名份尚難定,這雙滿月酒就既不能太張揚又不能太冷清,邱寓當是最好的所在了。

  邱昌渭與夫人周淑清都曾留學美國,邱昌渭取得了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博士學位,周淑清亦獲教育碩士學位。夫婦倆都已四十好幾了,從政仍未棄儒者風範,為人嚴謹周到,這「離群索居」味的寓所,便不像一般的達官貴人家門前,車如流水馬如龍般喧鬧。凡此種種,蔣經國才託付他們夫婦照顧亞若母子吧。

  來賓不多。一位愛說愛笑潑辣爽朗的女性是交通部次長潘宜之的太太,亞若愛子心切,曾請人為雙生子算過命,說是要認位屬老虎的乾娘,這位潘太太劉尊一倒不忌諱「母老虎」之嫌,立馬說:「我就屬老虎嘛,這乾媽我來當,怎樣?」亞若很樂意她的一番厚意,於是,乾媽給兩位義子的禮也就蠻重,除去衣物,還有銀碗銀筷和「長命富貴」的銀鎖片;廣州民團週刊社社長錢實甫夫婦也來了,一則民團週刊社位處麗獅下路,與亞若住處相鄰,二則畢業于北平大學的錢實甫曾受知于邱昌渭,太太肖友蓮畢業于上海藝專,自稱是劉海粟的女弟子,比亞若大個兩三歲,與亞若既有情趣相投之處,也是寂寞的亞若走動之處;還有一位是著男子西裝、瀟灑倜儻的女性——自是灕江船上的那位才女兼俠女囉,她卻是位平民,名劉雯卿,在桂林中學教國文,已寫了厚厚一大本白話詩,不只是亞若覺得與她有緣分,蔣經國聽了那場險遇後,對劉雯卿也頗有好感,因此,劉雯卿與亞若過從甚密。劉雯卿雖是平民,但大概血液中的詩人氣質昂揚,故在這群大官小官夫人太太間倒一絲也不露怯,談鋒極健,反倒成了酒宴的主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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