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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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著大肚子時,亞若還登上過西山慶林寺。那早在唐朝就是南方五大名刹之一。一路行去,蒼松翠柏掩映之中,大大小小三百余尊石佛,遍佈千山、龍頭峰、觀音峰、西峰之間。沿著曲磴石道,巡遊一番,身懷六甲的亞若不覺氣喘吁吁了。同行的桂昌德擔心地問:「不要緊吧?」她調皮地一偏頭:「土洋結合,一點也不要緊。」「什麼土洋結合?」「洋嘛,科學保胎,加強鍛煉;土嘛,求神拜佛,心誠則靈。」「阿彌陀佛,我也求求神靈,保佑懋李多結子!」兩人一路取笑打鬧,像是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中學少年時代,人要是永遠停留在不識愁滋味的少年時,該多好! 到得觀音峰的山腰,有座高四尺有餘的阿難佛座像,以溫厚健實,莊嚴慈善的面目吸引著遊客,細細辨認座像下方刻著的小字,知是一千二百餘年前的匠人所造。物在人早亡,可造物者的生命豈不是通過這依舊栩栩如生的佛像千古永存?這不只是佛的魅力,而更是藝術的魅力吧!兩位葆苓女中的畢業生沉浸于藝術的王國之中。 亞若更愛另一座盧舍那佛。看那佛左手按膝、右手平舉,似給混沌世界的人們指點迷津。亞若癡癡地凝視著,她想起了慧風對她說過的洛陽龍門石窟的盧舍那佛。盧舍那——光明無邊之意。慧風說,伊水河畔的那尊佛像碩大無朋,無論你從哪個角度距離多遠仰視她,她的睿智光明的目光都寧靜溫和地注視著你,給你溫暖給你力量給你博大深沉的愛。他說,最重要的是給你自信!是中華民族的自信!他那時到洛陽,正值洛陽人民通宵達旦修築工事,號聲夯聲此起彼伏。他說,他將盧舍那的目光和人民的聲音都熔鑄進心頭——這是民族的聲音!是時代的召喚! 慧風、慧風!迷蒙間有一束光亮眩惑著她,是通天岩!他與她雙雙跪下,結下白首之盟,可倏地,他化作一陣風離去!風,為什麼不帶著雲呢? 猛地睜開眼,不遠不近,有兩道冷嗖嗖陰惻惻的目光射向她,她打了個寒噤,仔細搜尋,遠遠地有個挑著柴擔的漢子的後影而已! 她自己嚇著了自己? …… 「三姐,你怎麼啦?」亞梅輕輕替三姐拭去額上的冷汗,焦慮地問道。 三姐在夢中喊著:「風……風……」 亞梅想:三姐像是受過什麼驚嚇?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泛舟灕江,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況且又他鄉遇故知,身懷六甲的亞若能不興致勃勃? 小汪小金從贛南來,亞若雖與他們只不過點頭之交,但這兩位也都是赤珠嶺青幹班後期學生,又頗受蔣經國器重,提了幹,這回推薦他們去重慶中央訓練團受訓。路過桂林,特意巴巴地到麗獅路來探望「師母」亞若,亞若能不把他們視為「故知」嗎?小汪小金盛情邀亞若遊灕江到陽朔,說是眼見冬天枯水季到了,水淺難行舟;待明年開春嘛,亞若分娩後要照料嬰兒,又怎分得開身?身居桂林,豈有不遊灕江之理?有道是: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山水甲桂林呀。七說八說亞若便被慫恿得動了心,禁錮了許久的生性中的好動因子不安分起來,也顧不得邀上昌德,與他們一道去到象鼻山下的江灘上,租了舟游江。 舟不過是狹長的竹筏,青竹皮雖未褪盡,青黃相間,又兼兩頭高高翹起,蠻有情趣。竹筏上縛著四把竹靠椅,亞若獨坐前,小汪小金坐後。黝黑的撐船佬長竿猛撐灘岸,竹筏便緩緩悠悠地蕩進江中,卻忽地就有個背著大畫夾的西裝男子急咻咻奔了來,也不喊叫,一躍就上了竹筏,震得水花四濺,竹筏溜溜亂轉,陡地沖到江心。小汪小金從驚愕中清醒過來,跳起來凶聲惡氣罵道:「什麼東西!膽敢亂跳上我們的船?」 那身材修長的西裝男子卻早已大大咧咧在亞若座旁坐定,側過身對後座笑道:「怎麼?這麼凶?槍口對外嘛,何必這副嘴臉對付女同胞?當心,這會破壞詩情畫意的!」 原來是個著男裝的年輕女子!抗戰時似也不足為怪。而且此女子並不怪異,高挑挺拔,西裝分頭,瀟灑爽快,有點越劇中架子小生的味道。 小汪小金卻不肯善罷甘休,威逼著船佬將竹筏靠岸,那女子卻是個辣貨,一面將錢遞給船佬,一面冷笑說:「莫非你們是惡霸?將這筏子包了,還能將這山水也包了?莫非你們心懷鬼胎,容不得我這俠膽女子在此?哼,我偏坐定了,你們有膽量就將我扔進江中呀。」 亞若倒不討嫌她,似乎還有幾分欣賞她的厲害野潑,便息事寧人勸道:「人家都上來了,就算了吧。同船過渡前世修嘛,何必自己敗了自己的遊興呢?」 黝黑漢子多收了一份船錢,早將船撐得飛快,與那江上捕魚者快活地「喲呵」,氣得小汪小金直翻白眼,亞若以為他們為她的安全著想,倒很有幾分歉疚。 灕江之美,素有「四絕、四佳」之稱。山青、水秀、洞奇、石美,深潭、險灘、流泉、飛瀑。漸漸地,亞若與西裝女子陶醉其間,後座的兩位男子卻仍焦躁不安。 那女子打開畫夾,先不作筆,琅琅念道:「江到桂林水最清,青山簇簇水中生。分明看到青山頂,船在青山頂上行。」 亞若噗哧笑了:「你倒會篡改袁枚的詩句,不過,將『桂林』替代『興安』,此時此景,倒也貼切。」 西裝女子道:「知己!知己!」於是專心致志速寫,亞若斜睨,覺得功底一般,畫面卻透出一股靈氣,又見她題上詩句:「灕江波似鏡,倒影清芙蓉」,心想:此女子能詩會畫呢。 那女子卻對她眼:「這詩,知是誰寫的嗎?」 亞若笑笑:「恰好我前些日子上過疊彩山,其中一件石刻,說是桂林兩千件石刻中唯一的女詩人的石刻,此詩句,莫不就是清代女詩人嚴永華寫的吧?」 「正是的。嚴永華是浙江人,隨丈夫來桂林,臨別桂林時,她帶著兩個孩兒遊疊彩山,寫下這千古不朽的詩篇。嗨,我看你呀,帶著腹中的胎兒遊灕江,定也來了靈感,來,寫一首吧!」 亞若白皙的臉龐便泛起了紅暈:「我?可沒那靈氣。不是見過那石刻,我可要被你這女詩人畫家難倒呢。」 女子搖搖頭:「好呐,你別謙遜,我相信我的直覺——你藝術感覺極好嘛。不要說『凡人不可貌相』,人的氣質不管怎麼遮掩,硬是烙刻進了臉相上的嘛。嗨,告訴你——」她調皮又詭譎地瞥一眼後座,貼著亞若的耳根:「後面兩個,眼露凶光,額籠黑氣,怕是殺手。」說畢放聲大笑,惹得亞若也忍俊不禁。 小汪小金恨得不行,又聽不分明她說什麼,只是惱亞若與她竟像「一見如故」似的,這是從哪橫裡殺出個女程咬金? 優哉遊哉,竹筏輕蕩。 造化鐘神秀。清粼粼綠盈盈的灕江水,千姿百態躍動著生命力的石峰,亞若輕輕摩挲著腹部,她相信,小小的胎兒也在領略大自然的奇美。沒有戰爭的硝煙,沒有人世間的嫉恨,清風麗日、山光水影、白鷺不驚、幽麗絕倫,恍入仙境,多好! 淒涼的栩栩如生的望夫石驚破了仙境!楚楚憐人的少婦抱著孩兒久久地佇立著向北眺望——望夫!望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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