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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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章是在贛江畔的故郡南昌出生的。早春二月,他開著小轎車送她進了南昌助產醫院,他穿著中山裝戴著禮帽,她穿著大紅織錦緞旗袍,要曉得,老二是在中國奉化溪口懷上的呢,她還按中國的習俗,過海到普陀寺去拜佛求籤呢。她順順當當生下了女兒,當護士推著她和女兒出手術室時,焦急不安守候在產房外的他激動地迎了上去,他將一枝梅花放在她枕邊,輕吻她汗浸浸的額:我愛你們。這是她的祖國的習俗。他一直在醫院陪伴照料著她。她說:叫愛理,好嗎?他點點頭,女兒長得很美麗,他視之為掌上明珠。護理她的是位銅鼓籍的女護士,嘖嘖羡慕不已:「蔣太太,你福氣真好呀。」給女兒取大名,卻是要公公蔣介石賜的。大兒賜名為孝文,女兒呢?蔣經國按捺不住,在老頭子面前躍躍欲試:叫孝章,可好?一則,中國的習俗生兒方為弄璋之喜,生女不過弄瓦之歡,可我們家,幾代都是女兒比男兒金貴呢。二則,女兒在贛江邊的南昌誕生,贛水原是章水貢水匯合而成的,南昌又遍植樟樹,女兒與「章」有緣呢。老頭子沉吟片刻,提筆給孫女賜名「孝章」。從南昌到贛州,他曾一度親切地喊女兒「阿章」,可後來不喊了,只喊「愛理」! 因為有了她!碧藍眼燃燒起嫉恨的火苗:她為什麼姓章?章江畔的章小姐!蔣家與「章」字是結下了不解之緣還是糾結著前世之怨?唉,她不喜歡這個「章」字,可是要給女兒改名怕是不可能的,「章」字將緊跟著她今生今世吧! 黑眼睛也倏地點燃抗爭的火苗: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怨我?恨我?可我沒有錯!沒有預謀,沒有勾引,沒有攀附。愛是感情,愛是命運,感情和命運又怎能用「錯」與「對」來衡量呢?! 碧藍眼的火苗熄滅了,回歸為微波不興的湖面。俄羅斯女人的熱情奔放剛烈與中國傳統女人的容忍、宿命觀交融於她的血質與生命,她木然了,卻也坦然了。 黑眼睛的火苗越燃越旺,她背負著傳統女性沉重的十字架,卻執拗地堅韌不拔跋涉于叛逆之路!她掙扎著奮進著,然而不安分的躁動亦讓她失重失真。 藍眼女子能為社會所容,黑眼女子終不為社會所齒。藍眼女子卻不知道:黑眼女子比她足足大四歲!曾有過難言的坎坷曲折。 「再見。」蔣方良溫和地道別,並不像敗陣離去。 「再見。」章亞若的聲音顫抖不已,蔣方良一轉身,她就蹲到地上,哇哇地吐了一大攤,伴著汩汩而灑的淚水。 秋霧迷蒙、夜雨淅瀝。 蔣經國獨坐重慶雲秀別墅小客廳中,呷著清茶,悠然等候父親來「訓話」。 他胸有成竹。一個多月的隨西北宣慰隊的北疆之旅,兒子已深感老子的用心良苦;對前往新疆拔盛世才的老根、收拾殘局,他信心百倍、且有初步規劃。一周前,他從西北風塵僕僕歸到重慶,曾向父親作了一番激情洋溢的彙報。 「呵,父親,西北是我們民族的發祥地,幾千年來,無數次驚天動地的事業,偉大無比的工程,都在那裡創造完成。祖先們無量數的鮮血,都滲在那邊的土地裡,使那塊肥沃沃的土地上,曾經開過無數鮮豔的花朵。但是,到今天,我們已經把它遺忘了,我們已經對它生疏模糊了!就像一個有錢的人,只知道自己有幾千幾百萬的財產,從來不會仔細地去計算他到底有幾萬幾千幾百幾十幾元幾角幾分,這是因為他的財產太多了。我們中國,就是這麼一個有大批財產的富翁,他的土地廣大,物產豐富,人口眾多,因為這樣,也就使我們忘記了土地廣大,到底有幾萬幾千幾百幾十幾平方公里。物產豐富到底每年可以生產幾萬幾千幾百幾十幾公斤。人口眾多到底有幾萬幾千幾百幾十幾個人。」 父親不無慈愛地注視著兒子被大西北的風沙磨礪得更粗糙呈炸醬色的臉龐,語氣卻很生硬地打斷他:「,說具體的。」不著邊際泛泛而談是政治家一大忌嘛。 「自西北歸來,我清醒地意識到,敵人侵略我們的主要目的,並不只是限於東南的土地而是西北的資源;同樣地我們也應該清醒地認識到,西北才是我們主要的抗戰根據地。那裡有高山大川,有廣袤的平原,有廣大的土地,有誠樸可愛的同胞,有茫無邊際的瀚海,也有沙漠中的綠洲,有千千萬萬的羊群,有蘊藏無量數的礦產,有塞上的明月、有晚風中的駝鈴、有豐富的文化遺產、有各民族藝術的結晶。漢滿蒙回藏等各族的同胞,是那麼親愛,那麼誠摯地生活在一起……」 父親皺皺眉頭:文學色彩濃郁的語言,或許有助於演說的誘惑力和煽動力,可政治家需要的是實幹:「你——對建設鞏固西北,可有什麼打算?」 「哦,有的。我以為最重要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要改良水的問題!第二個重要的問題,就是風的問題。第三個問題,是交通問題。第四個問題是發展農業的問題。至於西北的政治問題,我想是沒有什麼的,只要能夠完成西北的經濟建設,只要能夠確立西北的經濟基礎,西北的政治問題,一定能夠得到解決的……」 父親這才舒展了眉頭,蠻感興趣聽著兒子的條分縷析,看來兒子不虛此行,定能勝任即將走馬上任的新疆主席職位吧。不過還得進行一次正式討論表決通過,贛南方面也得善始善終嘛。 「好。好。你嘛,先回贛南吧。這一走一個多月,方良,孝文孝章怕天天盼你早歸呢。工作方面要有個妥善交待,完成歷史大業嘛,不能虎頭蛇尾。接大西北的班,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可也不會太遠。你嘛,要爭氣,爭氣。」父親這番話語沒有了「訓」味,充滿了人情味和期望。 他回到贛州,不想不到一周,父親就拍來急電報,催他速來重慶!一切似乎太快了點,但他沒有措手不及之感。 趕到重慶,父親的氣色似不太好,且並不急於說什麼,倒是游了半日塗山,方回到「雲秀」小憩,由宋美齡一板正經通知他夜間談話,嗐,莫非又得挨訓?但他自信七天中不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吧。 黃山崖峰崔巍,林木繁茂,春來花紅如錦,炎夏涼爽清幽,秋夜更兼霏霏細雨,雖略嫌淒清,但有種幽秘的撲朔迷離彌漫著,倒也誘惑人,蔣經國不由自添了一杯清茶。 塗山在黃山之下,巨大石壁上鐫刻兩個醒目大字:「塗山」。據傳公元前二千二百多年,夏禹在此娶塗山氏為妻,並生子夏啟。後來大禹出去治水,「三過其門而不入」,也就是指此地,大禹真的來過此地?又真的在此安家?大概誰都不願去作翔實的考證而推翻這優美的傳說吧。禹忙於治水,公而忘私,塗山氏望夫心切,便獨立長江邊的巨石呼禹歸,這石就叫呼歸石。兒子夏啟嗷嗷待哺,引來神虎為啟哺乳,乳遺成泉,泉流成溪,此泉此溪便喚虎乳泉虎乳溪。 蔣經國品味著清茶也品味著下午的遊覽,忽地茅塞頓開:父親是寓教於樂,囑他學習大禹精神,建設大西北吧。 蔣介石與宋美齡緩緩步入小客廳。蔣經國忙立起迎接,又讓座斟茶一番,唉,他實在不太習慣這種咫尺天涯客氣周到的「宮廷程式」,為什麼不能多點民間平民式的溫暖與隨和呢? 「是這樣,——」蔣介石正襟危坐、拖聲慢調:「你——去新疆任職一事嘛,已經否決了。」 晴天霹靂。他跳了起來:「為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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