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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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她來了。豐滿又挺拔,粗花呢的布拉吉,脖子上圍了條火紅的頭巾,迷離的陽光映襯著她,她有種聖母般的高潔。他癡癡地望著,近了、近了——她的「黑髮」梳成大辮盤在頭頂——他決定了「方案」:將她的髮辮解下,耷拉在胸前:「我們家鄉的女子,就是這樣,發根上插一朵梔子或一圈茉莉,你的青絲,就是我的思戀我的夢我的……愛。」 她已來到他的身邊,她羞澀又熱烈地看著他,他什麼也來不及做來不及說時,她已撲進他的胸懷:「我愛你——尼古拉!」 他熱烈地擁抱她、親吻她。在他在她,都是顫慄魂靈的第一次——真正的初戀。 什麼也不用說,梔子花茉莉花又怎樣呢?她是他的心愛的小白樺!他也擁有了白樺林。這就夠了。 心滿意足中潛藏著淡淡的遺憾:一切似乎太快太乾脆。如若像枝頭的青果,讓它靜靜地掛著,不急於摘,多點相思,多點誘惑,多點回味,豈不更久遠? 但他們很快就結婚了,很快有了第一個寶貝——兒子愛倫。然而很快他得到突如其來的回國通知! 他不能割捨芬娜和孩子。回國前他曾惴惴不安地問駐蘇大使:「我已結婚,娶的是蘇聯姑娘,我父親不會介意吧?」得到肯定的許諾,他才放下心。 他珍惜這初戀。他的急切的初戀包含著太深刻太沉重的內涵:融匯著他對祖國對故鄉對母親的相思,揉和著相濡以沫的患難之交的真誠,躁動著積蓄太久的青春的思渴和人的本能的衝動。 或許,正因為這初戀內涵太厚重,反而沖淡甚至混淆了愛的本身。他愛她嗎?他愛過嗎?這就是愛情?這,在當時無關緊要,甚至毫無意義。 然而,章江之濱另一個「她」走進他的生命後,在比較鑒別中,那過去潛藏的遺憾越來越清晰了…… 哦,這一切也許只不過是藉口。難道他終究是父親的骨肉,血液中遺傳著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罪孽? 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他驀地記起了列寧的名言。 他慢慢地回轉身,看著哭得癱軟的妻子,他的心軟了,他有負于妻! 她卻沒有讀懂他的目光,她突然用俄語絕望地喊叫起來:「結束!結束這一切!我要回國!明天就回!帶著愛倫愛理——回國!」 五雷轟頂!她在進攻他!威脅他!這在他是決不能容忍的,他得發洩他滿心的憤恨!他目光散亂無目的地到處搜尋——小圓桌上放著一尊石膏像:長翅膀的瞎眼男孩丘比特拿著弓箭茫然地對著他。這是贛一中一位美術老師送給他們夫婦的。和平的夜間,圓桌上會有湯圓煨芋艿什麼的——他沖了過去,用力掀翻圓桌,石膏像摔得粉碎,巨大清脆的撞擊聲震撼靜悄悄的花園塘,還有一聲狂怒的咆哮:「滾——」 這在花園塘的蔣宅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都嚇醒了,可誰也不敢去探問。姚夫人只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蔣方良驚呆了,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她很難相信這頭狂怒的雄獅就是以往的好丈夫好爸爸!贛南人民心中的「蔣青天」! 丈夫不忠誠了,怕就成了暴風雨中驚濤駭浪的大海吧? 晨曦中,蔣方良帶著愛倫愛理離了花園塘。 蔣經國沒有挽留也沒有送別。 都覺得忍無可忍,超過了極限。 不過,蔣方良沒有回蘇聯,而是去了貢水東北面的虎崗。蔣經國將長崗更名為虎崗,並在那裡籌建新中國兒童新村。蔣方良亦是負責人之一,她的離家並未在贛州城攪起軒然大波,都以為她一心為了工作。 送他們去虎崗的車子倒是蔣經國派的,妻子和兒女畢竟還在他的心中佔據著。 蔣太子來南康賠情囉! 蔣專員到南塘鄉認錯囉! 鞭炮齊鳴、人山人海。庇爾克轎車幾乎被人群簇擁著駛進坪上,挨近祠堂大門口方穩穩刹住,蔣專員陪著披紅掛彩的軍官溫忠韶出了轎車。溫軍官鑽出車門便急不可待向密匝匝看熱鬧的老依抱拳致意,風光得像凱旋而歸的英雄。 蔣經國卻邁上臺階,轉身向老俵們笑容可掬地點頭致意,刹那間像風掠過水面,老俵們嘰喳一片:「蔣專員就是青天老爺呵!」「是,知錯認錯的大官有幾個嘛?」「算不得嘛錯,催交公糧也是為公啊。」「替鄉長受過啊。」有個小學老師就帶頭振臂高呼:「向蔣專員致敬!向蔣專員學習!」坪上便響起了劈劈啪啪的掌聲。 蔣經國變為主角,先贏一籌。他想,當年前任專員劉己達曾站在祠堂臺階上挨了打,星移斗轉,他今日將如何駕馭這局面呢?他很自信:得民心者得天下唄。 臺階上還立著幾位態度傲然的軍官,他們是趕來聲援溫軍官的本籍軍官代表,見此場面便有幾分不是滋味;蔣經國卻分外熱情,與他們一一握手問好,爾後步入祠堂,裡邊已擺好幾桌豐盛的酒宴,縣裡鄉里德高望重的老人、縣政府的代表也都到齊,縣長因勞累吐血不止在贛州住院,本掙扎著要來,蔣經國不讓:「天塌不下來的,相信你這模範縣的群眾基礎嘛。」果然,「開幕式」蠻精采。 當然,蔣經國認出了軍官代表中的一位,正是去年暮春在通天岩旁的涼亭中遇見者;那軍官背著一架相機,卻沒有搶拍鏡頭,只是怔怔地張大嘴——蔣經國的隨員中有位女的,正是章亞若小姐! 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蔣經國針鋒相對郭師長的發難,迎頭痛擊之?軍官發了一會愣,只得陰惻惻入席,拍照片的興致全然沒有了。就怕拍回去交給郭師長,他會恨得將嘴裡的金牙都咬碎吧。 蔣經國已端起了酒碗,竟有一篇洋洋灑灑情理交融的祝酒辭: 「父老鄉親們!各位軍官代表們!我們政府的工作人員,從上至下,包括我這個專員在內,都是民眾的公僕,是替你們辦事的。公僕中有人態度野蠻,這是錯的,不論是對軍官還是對老百姓,都不能這樣。我身為專員,教育不好,責任由我負,我理應來這裡向大家認錯賠情。這第一碗酒,為溫軍官壓驚,你受了委屈,我向你誠懇道歉。」 一飲而盡,掌聲雷動。溫軍官就有些頭重腳輕,攪不清是掙足了面子還是面皮全給扒拉掉了。 「父老鄉親們!革命的同志們!軍民本是一家人!當兵光榮!當兵救國!國是我們的巢,家好比是蛋;巢破了,蛋必打破;國亡了,家又怎能保得住?好男要當兵!嫁郎要嫁當兵郎!這些年我們盡最大努力消滅兵役中的不良現象,盡力優待出征軍人家屬……這第二碗酒,為軍民的團結,幹!」 軍官們端起酒碗幹時,眼中便有了些許歉意,平心而論,對出征軍人家屬——老人可送百壽堂、子女可免費受教育、疾病可免費就診……稱得上「無微不至」的關懷了。 「父老鄉親們!各位軍官代表們!建設新贛南要在三年內實現『五有』,其中一條是『人人有飯吃』,俗話說:民以食為天嘛。可贛南是軍事要地,前線的後方,駐軍多,過境部隊多,難民來得多,這麼多人的吃飯是個大難題。一些糧商大戶卻乘機囤積居奇,糧價飛漲,去年夏秋之季,贛州城米由十塊一擔漲到二十塊!偏遠縣城漲到一擔五十塊!一些奸商將柴、鹽、煤油也藏起來,我領著警察自衛隊調查,從東門外荒蕪地查到四千桶煤油!又在章江淺水裡摸出幾萬斤柴來!你們說這些奸商可惡不可惡?攪得人心惶惶、社會極不安定。」 一片啄頭。酒席宴成了縱橫捭闔的演說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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