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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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婦孺皆知的故事他會不曉得? 他狡黠地眨眨眼:「我聽說的是這麼一回事。世上無路可通天,就只有這岩洞頂上有一竅,真正可通天。因此呀,世上相愛卻又不能如願的男女呀,就到這裡來拜天地。在這裡拜了天地就是有名有份的夫妻了。」 她笑得喘不過氣:「真是異端邪說!」 可當他拉著她起來到這巨大的石像前欲「拜天地」時,她渾身簌簌發抖像寒風中的一片枯葉,她竟軟癱地先朝著他跪下了。 她的心中充溢著無限的感激。她感激他!這「小小的遊戲」表露了他對她的愛與責任。 緩緩地轉向這尊石像,是釋迦?是普賢?是韋陀?是陽孝本?她情不自禁雙手合十,淚光瑩瑩地仰望這尊仁愛無邊的佛像,通天之竅將一束光亮瀉到佛的頭顱,仰視的暈眩中,她見到了人們傳頌的峨嵋山金頂上的佛光!她又一次被電擊了!卻是幸福的叫人麻酥酥的低壓電流,她顫慄著陶醉著就此涅磐而去方是永恆。 她原來也屬淺薄、屬萬古不變的正統,與所有的不論貧富貴賤美醜的女人一樣,分外看重名份。 「嘿,我想,我們該有我們倆專用的名字,對嗎?」 她恍恍惚惚。不過,她願意。屬兩個人的秘密越多,那份情才熾烈神秘得長久。 「你——慧雲,我——慧風,好嗎?」 她回到了現實。她知道,他還是受了叫花子「無稽之談」的蠱惑。他渴求做能騰雲駕霧的龍。 他將一隻蘇聯手錶套在她的左腕上,她又恍恍惚惚,那只紅寶石戒指閃過亮光,圈套?。 「雲,這表一直陪伴著我,現在讓它陪伴著你,天長地久——」 鬼使神差,他吟出了聲:「在天願作比翼鳥——」 鬼使神差,她接了下去:「在地願為連理枝——」 卻都噎住了,面面相覷:這是《長恨歌》呀! 「天長地久有盡時,此情綿綿無絕期。」她終究靈跳過人。 他如釋重負,「恨」字改為「情」,一切圓滿。 殊不知,這隆重又浪漫的天地之盟中已滲進陰慘慘的不祥之兆。 他與她擁有的是現在。就又攜手相遊,曲徑盤旋、蒼壁杳香,只疑無路,卻見洞門煙月掛藤蘿!那門上分明掛著一把鎖!踅回吧,卻見他笑嘻嘻掏出了鑰匙,一切恍若神話!門咿呀開了,洞中又別有洞天——是一住人的小天地!床鋪桌椅書櫃筆墨一應俱全,環境幽僻雅靜,除了門之外別無通道,插翅亦難飛。隔絕了塵世的紛攘,可也隔絕了人間的生氣。 「喜歡嗎?」他不無得意。 她點點頭,忙忙地解包袱拿帶來的吃食。她要掩飾自己的直覺——這像秘密監牢?她的心尖尖因寒冷和懼怕直哆嗦。 她的直覺是準確的。這,原營造為幽禁張學良將軍的住所,後蔣介石改變主意,將張將軍幽禁至萍鄉。這地方就一直空著,作為一個秘密空著,一般人哪個知曉呢? 唉,冥冥之中的命運之神,其實已處處發出了信號,她不是沒有感覺,可情如大水大火,理性的思索早給她自己毀滅了。 「冷嗎?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吃了青粑果,喝了點酒,他心滿意足歪在床上,撫摸著她的手,那手竟冰冰涼。 「我,只是覺得氣氛情調不對路似的,陽孝本在此隱居,王陽明在此講學——」 他朗聲大笑:「你以為他們不食人間煙火?陽孝本晚年妾才生二子,他每每拍拍小兒的頭說:吾無以遺汝,惟有書數千卷。你不聞孟子語:食色性也。這是本性呵。」 她臉紅心熱周身的血液忽地就沸騰起來,她撲進他的胸懷中,聽見一顆心沉穩勻稱地搏動著。 他的心已被嚴酷的人生冷酷的人情磨得無比粗糙,卻有一隅,像水草輕蕩的塘面,有著母親的愛,沙弗亞的愛,而今,又有了她的愛。 她于質樸中透出亮麗,於溫柔中蘊著剛烈,於深沉中瀉出純情!她才華橫溢卻又處世淡漠悠遠,她在他喪母的巨痛中以她那顆受傷的心狂熱得充滿野性地給了他友愛!這些,都使他不僅喜歡,而且敬重她。 她有一種獨特的美、獨特的氣質,而且始終叫他不能一覽無餘,這種神秘感,怕就是永恆的誘惑和降服力了。 但是:「再要強的女子終究還是弱女子」!他驀地想起了吳驥這句話,便說:「吳驥『訓』了我一頓。」 她吃驚地抬起臉頰:「為什麼?」 「為什麼?為了你。」 那天清晨,正是吳驥送大衍去探望病中的母親,吳驥立在亞若房門外,聽見了一切。 剛直厚道的吳驥忿黑了臉,急急找到他,拉到一邊:「我問你,章亞若是怎麼回事?!」 真是直言不諱的炮筒子!但又發作不得。這吳驥,出身銅鼓大戶家族,以優異成績畢業于保定軍官學校。1939年春由省保安處長廖士翹向他推薦來贛任保安副司令的,合作一年,他對吳驥的沉著幹練、雷厲風行、正派直爽很是讚賞倚重。可這老兄,對他也常黑臉黑嘴的。他便訕訕地說:「你聽見什麼了?莫須有嘛。」 「莫須有?那自然最好。我把醜話講在前頭。你現在是建設新贛南人人矚目的蔣青天,搞出這種花花太歲的風流事,豈不是給自己臉上抹黑?你太太和你是相濡以沫、患難與共的夫妻,有兒有女了,何苦吃著碗裡還要搶到鍋裡?」 放肆!他的臉已氣成紅白青紫斑駁一片。可這兩個字還是咽進了肚皮裡。自古雲,文官死諫,武官死戰。可這武蠻子就愛扯著大嗓門,也不管什麼場合死諫不已!就說為老頭子祝壽的太陽節,搞「不夜天」,擺了三十幾桌流水席,猜拳飲酒打擂臺到天亮,酒都用卡車拖!吳驥阻攔不了,一雙眼瞪成銅鈴,聲震寰宇:前方吃緊!後方緊吃!這是抗戰期間啊!算是將他吼了個狼狽不堪。吳驥和高理文,是人人皆知的兩門大炮唄。他這回理更虧,便壓低了嗓門求饒:「你看你,越說越沒影了。這般喊叫,一傳出去對亞若——」 吳驥一愣,歎了口氣,也放低了嗓音:「我一直把亞若當妹妹看待。我瞭解她,她太要強,太富有冒險精神、太愛追尋虛無縹緲的理想,我相信她不會對你省略她的過去。你應該曉得,再要強的女子終究還是弱女子!請你為她的將來考慮考慮吧。女人不比男人,說不準就在這件事上毀了一生!或許我說話太沖,可骨鯁在喉,不得不吐,請你好自為之。」 說罷轉身離去。他的心中卻實實在在打翻了五味瓶,難以咀嚼出什麼滋味。突地想起什麼,」追了上去:「有一事——」 「請說。」 「關於亞若的過去——請莫擴散。」 他的眼又睜成了銅鈴:「我枉長你們幾歲,可自信有顆大哥的心。」 …… 他這番隆重又神秘的幽會結下的天地之盟,是他對吳驥的「訓」的三思而行。他這麼「行」了,以為表明了一個男子深明大義的豁然大度和對一個女子一往情深的責任感,他的日漸飽滿的方正臉上露出道德完善後的滿足和怡然。 他對她有了愛的承諾、婚姻的承諾和生命的承諾。 是誰說過?愛就是無限的寬容,些許之事亦能帶來的喜悅;愛就是無意識的善意,自我的徹底忘卻。 她也很滿足。女人的心實在很淺很淺,只要一點點愛就能填滿所有的虛空,只要一點點光就能驅散心底的淒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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