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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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用吃苦、冒險、創造的精神來建設新贛南。要在三年內達到人人有工做,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屋住,人人有書讀。我們的敵人是;土豪劣紳、封建勢力、盜匪、流氓、奸商、漢奸和自然界的許多阻力。既然我下定了來贛南工作的決心,並且堅定了不怕一切苦難的意志,贛南就一定能成為增加抗戰力量、增加生產建設的一個根據地。」——略略沙啞的嗓音、鋼鐵般的誓言如雷貫耳、振聾發聵。她忘情地為他的演說鼓掌,他終於從喪母之痛中振作起來,是這樣愛憎分明、一往無前! 而眼前呢?是判若兩人?還是凡「君王者」莫不是喜怒無常反復無常之輩?她忽然感到深不可測的背景裡的惘惘威脅。好容易挨到家中,母親見她氣色不好,忙問怎麼回事?她推說清明快到心緒不寧,母女倆便長籲短歎不已。 蔣經國呢?將自己關進辦公室,這才取下墨鏡,眼球已佈滿血絲,上了心火吧。 逮捕一事,他不是不知道! 省黨部調統室主任兼江西特種工作辦事處主任馮琦和省黨部第四行政區黨務督導員葉競民雙雙找到他,攤開了大逮捕的黑名單:黃中美、高理文、周百皆、徐季元、葛洛、雷寧…… 不禁怒從心頭起,這不等於砍掉他的左右臂膀嗎?!盯著馮琦,冷笑一聲:「可以。黃、高、周、徐四大秘書若有罪,我親自陪他們一道綁縛去泰和報到。」 馮琦便眨巴著天生一大一小的兩隻眼:「蔣專員,請不要意氣用事。他們都是核實了的共產黨員呢。」 「哼,不錯,他們都曾去過蘇聯,也都曾加入過共產黨,這有什麼奇怪?你,不也到過蘇聯?不也曾加入過共產黨嘛?只不過你從徐錫根改名為價琦了,他們依然故我而已。」 話中有話,馮琦的臉就紅白青紫地變幻著。他從蘇聯回國後被捕叛變,以人血換了這翎子。葉競民趕忙打圓場:「蔣專員,這不是請你過目嘛,你擔保的,我們就『拍司』嘛。好,就從葛洛開始,行嗎?」 「不行。我也擔保他。」 葛洛從溫泉督練處一直跟隨到專員公署,雖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但葛洛決不能由他點頭送進牢裡。他心中的正氣似還未完全泯滅。 那就從雷寧開始逮吧。還能怎樣「討價還價」呢? 再不轉向,再不重新塗抹色彩,恐怕連他自己的立身之地都會不復存在吧? 他打了個寒噤。巨大的孤獨如無底的空洞吞噬著他!近乎窒息中那張圓圓的臉浮現出來,又響起了她憤憤不平的話語,他為什麼對她那麼生硬粗暴?她嚷出的難道不是他心裡想說而不能說的?她是很敏感也很嬌弱的,他得去看看她,而且他還有一樁心願未了,於是開開櫥鎖,拿出一隻奧地利制的真皮夾子,夾子挺飽滿,不知藏著什麼。 「經國,這麼晚了,還一個人出去?」 被他稱作「老大哥」的黃中美戴副墨鏡笑眯眯出現在摩托邊,挺關切地問道。 真是在蘇聯受過「契卡」的特種訓練,神出鬼沒又料事如神!怎麼就斷定他是「出去」而不是回花園塘?讓這塊料做主任秘書兼特務室主任,也算人盡其才吧。可恐怕也難得長久! 「咳,有事。」他敷衍道。 「哦,對了,你回家時告訴方良,我已幫她請好英語老師,是青年會董事長張福良先生的夫人。」黃中美依舊笑眯眯地叮嚀,全然「老大哥」的厚道相。 他的心卻飛了。他風馳電掣般又來到這條青麻石小巷。熟門熟路,推推黑漆銅環大門,還好,只是虛掩著。天井青苔生出新鮮的潮潤,廳堂空無一人,屬亞若的那片小天地倒瀉出橘黃色的光暈,他淘氣了,雙手將門扉猛地推開—— 三個女人炮烙般跳了起來,旋即又化作三座石雕,僵僵地與他對峙。 是亞若,章老太太和鄰居女子黃家珍。 房間裡只燃著一支蠟燭。光的搖曳影的扭曲滋生出安謐又虛妄的變幻。有縷縷幽香彌漫空間,桌上花瓶裡插著一株凋零的殘梅和一束剛剛綻開的桃李——殘梅凋後桃李開!花瓶旁,擺著乍見陌生又熟悉的器具!她們正是從這器具旁驚跳開的吧! 架子、小棍子、米盤。哦哦,他從記憶中搜尋出來了……小時候,阿娘姨媽舅母在一起擺弄過,架子上吊根棍子,兩人闔上眼扶著架子,久而久之,半睡眠狀態中,棍子就在下面的米盤(家鄉用沙盤)上畫出字句來,那即是先人的昭示!阿娘是向已故祖母討教。這自然是迷信,他不信,但卻也是思念之情的宣洩和解脫吧。叫扶箕,也叫扶乩、扶鸞吧。 他見怪不怪,恭敬溫順地向周錦華請安:「伯母,打攪了。咳,小時我也見阿娘擺弄過。」 章老太大就覺得他挺解人意,況且打他從溪口回贛後,章老太太待他親切多了,一是女大不由娘,二是天下母親皆有此心——可憐這喪母的男子。章老太太便放鬆下來:「清明快到了,我這老腦筋鬧著要玩的。你坐,我去給你燒個湯,看你眼睛紅的!」絮絮叨叨邊說邊往外走,黃家珍也自是溜之大吉。 「還在生氣?」他扳著她的肩頭。 「豈敢。」憂怒未消。 「好,我送你一件禮物賠罪,行不?」他打開皮夾子,將一床絲質被面抖開於床鋪上。蘋果綠嵌邊,銀灰色的底色中一對彩色鴛鴦嬉戲於綠萍荷塘中,圖案豔麗,絲質細膩柔熟,在燈光中似乎蕩漾出水的波紋,美極了。 她輕輕摩挲著柔滑的被面,百感交集,卻搖了搖頭。 他揪然了:「你不喜歡?這是母親生前最鍾愛之物,我從溪口帶來給你,以為你會喜歡——」 「我喜歡!」她衝動起來,「只是,我不知道配不配!」 「你又說傻話了。我想,這也是母親的心願。」 無須忸怩推辭了,她將被面小心地折疊起,放到枕邊——那裡,放著他的藍色封面線裝本的留蘇日記,她記不清讀過多少遍了。 雙雙挨著床沿坐下,就有一種甜蜜的曖昧。他突然問道:「『青幹班畢業學生通訊錄』搞好了嗎?」 「已經油印好啦。」她有點茫然。 「以後每期每期都要建立通訊錄,得有自己的嶄新的力量。否則就要被架空,就成了傀儡,成了木偶,對嗎?」 她有點吃驚地望著他,她可不是謀士、師爺之類。她只是輕輕握著他的手,給他慰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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