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蔣經國與章亞若之戀 | 上頁 下頁
三〇


  憂鬱傷感的歌聲似乎蘊含著神秘的未來,亞若悲從中來,涕淚交流,不能自製。

  「別哭,我不唱了。嘿,我是你的『嘿』,你是我的『嗨』。」醉眼相看淚眼,一切恍惚迷離。

  張老四雙手捧著託盤進來,託盤品鍋中清蒸雞熱氣騰騰。乍見座中情狀很是尷尬,但是終是見過場面的人,知道是多喝了兩盅,便老嘎嘎將品鍋放置桌中,不無賣弄地說:「專員,這可不是普通的清蒸雞,喏,子雞裡藏著只乳鴿,乳鴿裡還藏了只麻雀,這叫三套雞,最滋補的。嘿嘿,麻雀肚裡還藏了什麼?要吃了才知道。」這才拿了託盤退下。

  章亞若便拭了淚水,催他快吃喝。他卻一偏腦袋:「我吃,可你得為我清唱一段、『霸王別姬』。聽說項羽的眼睛有兩個瞳孔,舜的眼睛是有兩個瞳孔的。項羽是舜的後代麼?是天亡他?!虞姬虞姬!我也有兩個瞳孔!不信?你看,什麼都是雙的……」

  亞若也就斜乜著眼:「好,我唱,你吃。可我才不唱『霸王別姬』,人生已經夠悽愴了。來點快活的輕鬆的,唱段『斑鳩調』,好不?」

  「好!贛南採茶調,我也會一毛毛子,你唱,『斑鳩調』,待會我來唱「釣』,還有……『妹子』……」他學著走腔走調的贛州方言,不亦樂乎。

  亞若輕敲雙筷唱了起來:「春天嘛咯叫呀呵咳/春天斑鳩叫呀呵咳/斑鳩那個叫得齊/嘰哩咕嚕/叫得那個實在好喲呀吱呀喲……」

  春天,大概也是帶著醉意蹣跚而至人間的。像這對同醉的相知者,丟卻了矜持的盔甲,你挽著我的腰,我摟著你的肩,旁若無人搖擺而行。

  幸而夜已深了,街巷皆不見人影,這對幸與不幸交融著的男女才膨脹著感覺——原來世界只屬￿他與她!

  並不。一條黑影幽靈般尾隨著他與她。原來可以忽略不計,她卻偏偏要回一下頭,就驚驚乍乍:「有人——」

  他回首,小巷空空,他笑了:「是狗——狗——」

  有人又怎樣?是狗又怎樣?他摟著她,又哼起一首俄語歌:「克瑪河一座城/在哪我說不清/克瑪河一座城/緊靠著河邊/永遠也找不著/永遠也找不著/克瑪河一座城/緊靠著河邊……」

  是克瑪河城?是虔州城?是克瑪河?是章江貢水?他迷糊了。

  春夜溫馨,春夜迷醉。可春夜終究有感傷沁入骨髓。

  他打了個寒噤,將親愛的人兒摟得更緊。

  「子雞裡是乳鴿——」

  「乳鴿裡是麻雀——」

  「麻雀裡是什麼——」

  粗壯的食指與纖細的食指勾到一起:「是一顆紅紅的——相思豆!」

  「媽!」

  「伯母……」

  她與他就都醒酒了,倏地分開,章老太太周錦華倚著門洞翹首盼女兒歸!

  老太太卻沒有平素的威嚴和嘴不饒人,她歎了口氣:「進屋喝杯釅茶吧。」

  這就是命!就是前世的孽!老太太的心裡喊著這兩句。失去母親的兒子總是可憐的。

  ※第五章 子規聲裡雨如煙

  「砰!」

  槍聲比空襲警報更嚴重地騷擾著鬧市。一個男子像被追急了的野兔小鹿,慌不擇路地狂奔亂闖;一群握槍的便衣,如狼似虎般呼嘯著,追趕著;撞翻了擺水果賣小吃的攤販,撞倒了躲避不及的行人,嚇懵了店鋪住家的人們!待虎狼逮著男子揚長而去後,緩過神來的人們惶悚地面面相覷:「特務又抓共產黨了!」

  國共合作又將分裂?!

  天色陰霾,黑雲壓城城欲摧。

  章貢路青年會的茶座中,葛洛緊張地告知雷寧:印染工業合作社的甘時鳴被特務抓走了!

  怎麼辦?阿雷的眉頭緊蹙成個「川」字。年紀輕輕的他,是共產黨江西省委派到贛南來做組織工作的,他還負責一個上層的文化黨小組:省政治講習學院,青年文化服務社、第四行政區保安司令部政工隊等黨支部都歸到這方面來了。責任重大,該立即作出抉擇了。

  形勢是嚴峻緊迫的。前些日子,國民黨中委以特派指導贛省黨務的名義來了神秘人物,贛縣黨部書記劉宜之與三青團特務一道,先扣留了在三青團內工作的朱承熙、王重實,接著又率一幫手持棍棒的便衣,氣勢洶洶沖入青年文化服務社:一批直奔樓上,搜抄吳越住處,翻找出吳越延安抗日軍政大學三期畢業證書、延安解放社的書和馬列著作;另一批已將樓下的書店砸爛查封,易蔔生、果戈理、馬克·吐溫、艾思奇……的書狼藉遍地;棍棒歹徒綁走了吳越、傅命緒。

  但畢竟是月黑風高夜的「偷襲」,而且,蔣經國恰不在贛州,去了重慶。

  眼下,蔣經國回來了,竟從老頭子的侍衛室帶了一個團的兵力來加強保衛?辦公居然也悄悄移至保安司令部特務室?特務公然在光天化日下抓共產黨?

  蔣經國已經拋卻了那並非偽裝出來的「真誠」!

  可雷寧還有點書生氣:「我已向江西省委報告,得聽候組織的意見,稍微等一下吧。」

  而當他踩著暮色回到公署宿舍時,保安司令部的科長推門進來就說:「剛回來?蔣專員請你去談談。」門外石階上,幾個士兵手握槍支已作押解態了。

  還算客氣,沒有捆綁蒙眼,」七拐八拐,押進一條碎石小巷的小閣樓中,甘時鳴已在裡邊!

  這一夜,繼續捕進來的還有省政治講習院的上官和,贛縣郵電局的楊傳琦和寫《總裁祝壽獻機歌》的湯光。

  沒有月光,沒有星光,沉沉黑暗籠罩著這片不久前還為人稱頌為「光明的綠洲」之地!

  久違了的庇爾克轎車披著夜色悄悄駛進米汁巷,已出米汁巷口欲回家的章亞若瞥見,不顧一切追著又回了專員公署。

  「專員——」她追上了下了車朝東院走去的蔣經國氣咻咻喊道。

  打青幹班結業,章亞若便分到專署秘書室,主要幫著蔣經國處理與工作有關的個人事務:蔣經國接見民眾時負責記錄呀,陪同蔣經國察訪民情呀,搜集整理各類信息資料呀,接來官送去官呀……成了一身分特殊的秘書。在公眾場合,自然得稱「專員」,可此刻人都早已下班了,她喊什麼呢?

  「哦,亞若。」蔣經國回首,不無溫情。是好些日子未見面了,果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看把她急的。

  她卻注意到:天黑了他還戴著一副墨鏡!絲毫沒有取下之意,害眼病?卻顧不得問,先說重要事。「專員!他們到處瞎抓人!把雷寧也抓了!你知道嗎?」

  「就這事?」他冷淡地反問。

  她更急了:「這事不是小事,你可得過問呵。雷寧和我一個辦公室共事半年多,可是一心一意幹事業的好小夥子,你也瞭解他信賴他,大敵當前,他們為什麼要亂抓人,攪得人心惶惶?」

  「別說了。」他的臉色陰沉得嚇人,「他們?你知道他們是誰?!你,別攪到這裡邊!添亂!」一頓訓斥,扭頭就走,把個滿腔希望的她生生晾在東院的門洞裡。

  她好失望好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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