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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在國家處於這樣的非常時期,學術、文藝也要動員起來為促進和平民主運動而出力。作為學術界的泰斗、文壇上的鉅子,沫若當然不會忘記自己在這方面所應負的使命。為了將致力於民主文化的學者自由結合起來,他與馬寓初、侯外廬、鄧初民等人成立中國學術工作者協會,「以文會友,以友輔仁」。他認為實現科學與民主這個「五四」以來的課題,今天依然是學術工作者亟待解決的課題,只是我們的工作場所不應該局限於狹隘的研究室或實驗室,應該擴大成為社會或國家,這才是「把科學精神來切實地領導政治」。

  自從一九三八年三月在武漢成立了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一九四五年十月該會改名為中華全國文藝界協會,沫若一直是理事,先後為文協做了大量工作,特別是在一九四二年以後為貫徹毛澤東《講話》精神,無論在理論闡述抑或創作實踐方面,他都力圖緊緊跟上。現在在《文藝工作展望》一文中,他又說:

  文藝既以民主為其內容,當然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在爭取民主。首先我們總得浸透于民主的精神,貫徹著民主的號召。……

  或許有的朋友會說,那樣是太政治的了,那樣是把文藝作為了政治的奴婢。這種見解應該是過了時的。文藝不僅要政治的,而且要比政治還要政治的。假使文藝不想做「政治的奴婢」的話,那倒應該做「政治的主婦」,把政治領導起來。偉大的文藝作家,無論古今中外,他都是領導著時代,領導著政治,向前大踏步地走著的。

  在為全國文協所作的《紀念第二屆「五四」文藝節告全國文藝工作者書》中,沫若更全面地論述了文藝工作在和平民主運動中的地位和作用,具體指示了今後開展工作的原則,強調「文藝是始於人民,終於人民的」,人民既然需要和平與民主,文藝便應當歌頌和平而詛咒一切反和平的障礙,便應當表揚民主而抨擊一切反民主的存在。總之,他認定文藝工作者必須在鬥爭實踐、創作實踐中體驗人民的一切,掃蕩所有反人民、非人民的意識,務使自己成為人民以下,而不是人民以上或以外的任何存在,從這樣的立場、觀點和生活出發,才能產生真正的民主文藝。他壓根兒沒有想到,這篇文章在《新華日報》發表後不久,延安《解放日報》特以《中國新文藝運動中一個有歷史意義的文獻》為題刊出專文,予以高度評價。

  這時候沫若已經準備離開重慶。五月初,國民政府還都南京。由於抗戰的勝利,文化中心又逐漸轉移到上海,原來麇集重慶的文化人現在紛紛走出青木關,沫若終究也決定擇日東下。五月四日,他去抗建堂參加慶祝文藝節大會,演講完畢後從臺上一躍而下,坐在前排一隻空位子上,恰好鄰座是上海一家報紙的特派記者黃裳。這是一個很好的採訪機會,黃裳自然不肯放過。考慮到沫若是重聽的,交頭接耳談顯然不合適,他便從筆記本上扯了一張紙,寫上「請郭先生賜予訪問的機會」幾個字,書面提了幾個問題,每個問題下面都留有空白,然後遞給沫若。沫若接過一看,欣然頓首,隨即從黃裳手中接過鋼筆,迅速作了回答:

  「先生何時赴京?」

  「六日至十日之間。」

  「先生赴京後工作計劃如何?創作?劇作?」

  「將往上海。兩種都想進行。另外還想研究歷史,尤其是農民運動史。」

  「對於郁達夫先生遺集事,及郁先生的最後的情形有所聞否?」

  「到上海後進行全集事。無所聞。」

  「先生對最近時局的觀感若何?」

  「我是樂觀的,雖有曲折,但民主終必勝利。」

  一九四六年五月八日,沫若舉家乘飛機赴上海。離渝前夕,他曾對《新華日報》記者發表談話,深深感到過去的工作仍然做得不夠,雖然在文藝的道路上找到並確立了為人民服務以及民主的正確方向,但今後還要加倍努力。回顧重慶六年半來的戰鬥生活,他覺得重慶既值得留戀,又特別令人討厭,且不說「悶熱,崎嶇,不乾淨,一切都逼榨著人」,尤其是「它有那些比老鼠更多的特種老鼠。那些傢伙在今後一段相當時期內,恐怕還要更加跳樑吧。假如滄白堂和較場口的石子沒有再落到自己身上的份時,想到尚在重慶的戰友們,誰能不對於重慶更加留戀?」

  再見吧,可詛咒而又值得留戀的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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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裳:《關於郭老的兩件事》,《戰地增刊》1979年第6期。
  《天地玄黃重慶值得留戀》

  〖第十六章 迎接新中國的曙光〗

  四十六

  適從山裡來,上海今依舊。
  喧囂聲振耳,內戰複何有?
  可憐滿街人,茫如喪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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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1946年5月14日《文匯報》。

  郭沫若全家抵滬後的第六天,即一九四六年五月十三日,田壽昌在三和樓設宴為之洗塵,沫若即席賦詩一首,抒發了新到上海的觀感。上海誠然是個「海」,茫茫一片,一切好象都無頭緒、都無軌道,唯其如此,遇事更需要冷靜思考。日前他曾給《消息半週刊》題詞,雲:「保持冷靜的頭腦,辨別事實的真相,真理所在,以全生命趨附之。」這也正是沫若的座右銘。

  一家六口初到上海,住房成了大問題。他們先借住在徐家匯附近的一個友人家裡。一天上午,於立群對來訪的女友說:「今天下午或明天早晨就要搬家了,」她指指她們所在的屋子,「這是朋友的房子。馬上要搬去的還是朋友的房子,在施高塔路口,交通更不方便。」朋友感歎道:「沒有條子而想得到房子,怕很困難,而郭先生又哪裡來條子呢?」「不,」立群苦笑著說:「我們有,我們有的是骨頭條子。」的確,多年來沫若經濟拮据,哪有黃金、美鈔購買房屋。十餘天后,他們搬到了施高塔路(今山陰路)口狄思威路七一九號(今溧陽路一二六九號)居住。這是一幢兩層樓的舊式花園洋房,底層用作會客室,臥室和工作室則在樓上。正如天官府是重慶文化界進步人士聚會的中心一樣,狄思威路也很快成為上海的天官府。新成立的群益出版社上海分社,就在附近施高塔路恒豐裡七七號,由馮乃超在負責經營。沫若也常到這裡與來訪者晤談,有時還一同在門口的招牌下攝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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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沫若夫人的煩惱》,1946年5月12日《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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