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郭沫若傳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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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啊盼,盼到八月十三日,由於日本帝國主義悍然進攻上海,當地駐軍奮起反擊,終於推動全國進入全民抗戰的新階段。夜晚,沫若從公寓的窗口清晰地看到,中日兩方的鐵鳥在空中決著雌雄,大炮轟鳴,機關槍聲密集,炸彈聲彼伏此起,火光映紅藍天。多麼偉大而神聖的戰鬥呵!「這是喜炮,慶祝我們民族的再生。」沫若無比興奮,心律隨著戰聲或緊張或弛緩,他幾乎不加思索,詩句便湧上筆端: 戰聲的一弛一張關係民族的命運, 我們到底是要作奴隸,還是主人? 站起來呵,沒再存萬分之一的僥倖, 委曲求全的苟活決不是真正的生。① -------- ①見《戰聲集·戰聲》。 「國亡與亡,國存與存」,沫若磨拳擦掌,誓為民族的再生貢獻出自己的力量。他與夏衍等人根據周恩來的指示,以救亡協會的名義創辦了《救亡日報》,自任社長,由夏衍和阿英分任主筆和主編。他不但親筆題寫了刊頭,而且撰寫了不少評論、雜感、詩歌和戰地通訊,廣大讀者爭相購閱,以致報攤上常有人不說買什麼報紙,而只講「買郭沫若」。《救亡日報》大大鼓動了上海軍民的抗日愛國情緒,廣大讀者紛紛送來絲棉背心和各種慰勞品,要報社轉交前方抗日將士。一時間,《救亡日報》所在地南京東路慈淑大樓(今東海大樓)四樓成了抗日軍民的聯絡站,各界人士主動與報社通信息。九月二十八日,薛祚光旅長從寶山羅店來信,對郭沫若自稱「敬慕先生的戰友」,報告該旅堅守西南陣地,與日寇「大小戰不下十多二十次」的情況,表示「我們所恃以抗敵的,是犧牲精神」,這是「永遠無限止」的,因而敵人准會潰敗。①十月初旬,詩人任鈞自鎮江來信,詳述在京滬間的要衝所見所聞。②《救亡日報》大量刊載這類實際採訪的戰地通訊和特寫,而從不刊登國民黨中央社和外國通訊社的報道,顯示了與其他報紙不同的特色。 -------- ①見1937年10月6日上海《救亡日報》。 ②見1937年10月12日上海《救亡日報》。 沫若自己亦常親往前線訪問、慰勞抗日將士,陸續寫了不少通訊和訪問記。「炸裂橫空走迅霆,春申江上血風腥。」他不畏迅霆,迎著血風,在敵人的狂轟濫炸中東奔西走。想當初參加北伐南征,到如今「十年退伍一殘兵」,歸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重新「入陣營」。早在八月間,他就領銜與楊朔、孟十還等四十餘人發起「投筆從軍」宣言,這一消息曾轟動了不夜城。①之後,他風塵僕僕地一會兒往浦東慰問張發奎部屬,一會兒又去昆山扣訪陳誠(字辭修,1896—1965)、馮玉祥(字煥章,1882—1948)、薛岳、黃琪翔(1898—1970)諸將領,就抗日鬥爭形勢和部隊中存在的現實問題交換了意見。馮玉祥希望郭沫若做一篇文章,談談為什麼當年北伐軍能得到民眾的廣泛支援,而現在的國軍卻遭到冷遇。沫若說:「這正是我跑來想要跟你們談的問題。」他從北伐時代國共合作尚未破裂談起,說到那時候軍中政治工作和後方民眾運動所起的重要作用,相形之下,「目前的民眾是效命有心而出力無路,他們並不是冷淡,只是有所期待。在我看來,政策要鮮明,要信賴群眾,軍中的政治工作應及早恢復,民間組織應及早開放,怕是保證勝利的最切要的事情吧。」老將軍連連點首,頗有「聽君一席言,勝讀十年書」之慨。沫若還應張發奎、陳誠等人的要求,分別為他們組織了戰地服務團,一個由錢亦石任團長,另一個由袁文彬任團長,成員都是愛國青年。 -------- ①據孫陵《我熟識的三十年代作家》第140頁,臺北成文出版社1980年5月版。 抗日救亡運動在不斷高漲,中共中央頒佈的《抗日救國十大綱領》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中國工農紅軍已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從陝西開赴山西抗日前線。聽到了這些消息,沫若和全上海人民一樣歡欣鼓舞。他不辭辛勞地參加上海各界抗敵後援會、戰時設計委員會、文化界救亡協會、文藝界救亡協會、戲劇界救亡協會組織的各種活動,曾為上海市文化界救亡協會國際宣傳委員會起草《中國文化界告國際友人的沉痛宣言》,憤怒譴責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野心,提請全世界人民協同防止戰禍蔓延;曾為唐瑜、丁聰創辦的《民族呼聲》題簽刊名,為汪馥泉所編《中日戰爭預測》題簽書名,為洪深(1894—1955)、金山率領的救亡演劇隊書寫隊旗;曾往國際電臺作題為《抗戰與覺悟》的演講,鼓動軍民認定「抗戰是我們中國唯一的出路,只要我們抗戰到底,只要我們繼續作長期的全面抗戰,最後的勝利一定是屬我們」。 在戰火紛飛的日子裡,沫若的心總是牽掛著前方的抗日將士。九月初旬的一雲,他隨四川旅滬同鄉會救護隊和文藝界戰地服務團一同去寶山羅店前線勞軍。滿是彈坑的公路,低空盤旋的敵機,不時發出死亡的威脅:機槍俯射,炮彈開花,天地旋轉,氣浪襲人。沫若的耳朵雖背,卻能清楚地聽到周圍正在彈奏著的「命運交響曲」,中華民族將不遺餘力與命運之神惡戰。傷腦筋的是,他穿的白襯衫容易暴露目標。為了能和大家一同奔上前沿陣地搶救傷員,他不顧同伴們的勸阻,權且借了一套米黃色童子軍裝緊巴巴地繃上身,就向那炮火深處沖去。①前些日子夜晚的茫然、孤獨、傷感驟然消失,他感到當自己融匯在這支抗日大軍中時,便又像是當年鏖戰武昌城下、流沙境內的年輕的將領,渾身充滿了對血戰到底的渴望與力量。由於沫若經常出現在前線,並頻頻與眾多抗日將領接觸,以致日本當局一時摸不准他的真情實況,居然在廣播中說什麼:郭沫若「帶了五萬兵和中央軍聯合在上海前線作戰」②。 -------- ①胡蘭畦:《犒軍去》,1937年9月7—9日上海《救亡日報》。 ②《郭沫若談軍中故事》,見上海雜誌公司漢口總店1937年10月版《上海抗戰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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