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於梨華(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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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臺灣,為了娶妻成家,更想在臺灣和親人中間鬆散一下「整個身體和精神」,作一番自己覺得有用的事。但是父母望子成龍的傳統心理和通信與他戀愛了幾年的意珊,都要他仍回美國。意珊更把一同去美國作為跟他定婚的條件。他所尊敬的邱尚峰教授邀請他在台大執教,合辦文藝雜誌。他自己很願意,但是真的留下,就要失去意珊。在兩者不同要求的抉擇中,邱尚峰突然遇車禍慘死,故事結束在天磊去留如何的懸念中。 小說成功地塑造了牟天磊、佳利、意珊、邱尚峰等形象,尤其是牟天磊。到美國前,他朝氣蓬勃倔強、任性,有時還有點野;而十年後卻變成了另一個人。他的心靈的蒼老、早衰主要來源於在美國獨自「打天下」痛苦的留學生生活。為了克服物質上的困難,他白天讀書,晚上到餐館裡去當差,或打掃女廁所,暑假到蘋果園當苦工,成夜的開運冰大卡車……在賤賣自己勞動力的時候,還得忍受老闆的訓斥和種族歧視帶來的恥辱。「狹小,屋頂交叉地駕著熱氣管,地下鋪著冰冷的石板,只有半個窗子露在地面上,僅靠電燈帶來一絲光亮的地下室」這便是他的住處。 本來氣質敏感的他,更加脆弱易感。聽到《蘇武牧羊》這支古老遙遠的歌,他會「突然手指擋不住,掌心盛不住的眼淚匆促地奔流下來」。異鄉節日的喜氣,使他想到自己「飄泊無定的前途,……空漠的將來」。在熙攘喧囂的美國,他卻感到自己像「一個島,島上都是沙,每顆沙都是寂寞。」獲得博士學位並沒有帶給他想像中的快樂,學非所用更摧折了昔日的雄心。 帶著一顆空茫的心,他回臺灣尋安慰、找寄託。看到深深紮根的棕櫚樹,他忽然醒悟到,自己是「沒有根的一代」,這就是寂寞和苦惱的總根源。 他說:「和美國人在一起,你就感覺到你不是他們中的一個,他們起勁的談政治、足球、拳擊,你覺得那是他們的事,而你完全是個陌生人。不管你個人的成就怎麼樣,不管你的英文講得多流利,你還是外國人。」但當他回到臺灣,卻看到在臺灣的人也感到空虛和寂寞。不說一心「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快問得發炸了」的年輕人,淺薄的意珊,就連他尊敬的待人誠懇、誨人不倦、情願在臺北清苦生活,不願去美國史丹梅大學教中文的邱尚峰教授,也有「連武俠小說都救不了」的更深的寂寞。天磊「溶在自己國家的語言和歡笑中,坐在親人中間」,他卻覺得自己是站在「漩渦之外的陌生客」,「他的一切想法,一切觀念和他們脫了節。」他說:「我在這裡也沒有根」。所以,雖然他並「不喜歡美國,可是他還要回去」。 「沒有根的一代」的苦惱,是中國特定的政治局面,臺灣和大陸長期分割的歷史原因造成的。於梨華的主要成就和貢獻,就在於她敏銳、及時地抓住了時代心理,成功地塑造了牟天磊這個藝術形象。 《又見棕櫚,又見棕櫚》在臺灣征信新聞報人間版連載三月後,即被臺灣和香港的評論家認為是一部「感人最深,給讀者影響最大的作品」,「這並不是一篇每天打開報紙都能夠看到的好文章。」牟天磊成了讀者本身的寫照。為什麼?因為於女士寫出了我們這一代人那種「彷徨迷惘沒有根的記錄。」從此,「沒有根的一代」一時成為廣為流行的專有名詞,《又見棕櫚,又見棕櫚》成了臺灣留美學生的必讀書。 五 文學作品是社會生活的反映。作家的寫作內容,總離不開自己的生活,作品中往往有些自己的影子淤梨華曾說過:「我自己覺得我和筆下的主角的距離要比別人短些。」她本人是個留學生,是現實生活中「沒有根的一代」,對旅居異國的甜酸苦辣體驗很深。作品的主人公當然不等於作家本人,但《又見棕櫚,又見棕櫚》和《歸》等其他作品中,卻都不免拖著她的身影…… 看到風風光光的於梨華,誰會想到她當年的坎坷呢! 1953年,她孤零零地在美國三藩市上岸後,展現在眼前的景色是那樣乾淨、明亮、開闊,夕陽下的金門大橋一直伸延到遠處,來接她的是一對五十開外的猶太人夫婦。男的叫依雷,是她父親由於業務上的關係在臺灣認識的。在一次宴會上,父親將於梨華介紹給他,希望她幫助女兒到美國,依雷隨口答應了。她快畢業時就申請美國大學研究院的入學許可,可沒多久得到了中西部兩個大學的回音,便立刻寫信給已回美國的依雷。他劃了兩千五百美金在她名下,存入銀行,算是保證她在美國一年的生活費用。 依雷夫婦熱情地帶著她離開碼頭,到他們住的旅館,讓她休息,然後讓她瀏覽三藩市的夜景。吃晚飯的時候,依雷拿出一張在他居住地的一個兩年制的初級大學的獎學金及入學許可。並說她可以住在他們家,吃住免費,但要為他們做點家務事,每天可以搭校車上學。說完他伸手向她要回那張兩千五百元的銀行證明。她覺得事情有點蹊蹺,但初到異地,又十分膽怯,除了他們夫婦,舉目無親;而他們非親非友,不過相識而已。一肚子問題,一句也不敢提。第二天,她溫順地跟著他們到三藩市以北三百五十多公里的小鎮歐平,依雷的家在郊外的山巔,初級大學在市區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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