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趙淑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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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臺灣,她在台中女子中學讀高中。那時包圍著她的仍然是無窮無盡的憂愁,一種不可名狀的窒息感佔據了「少女情懷」。不過,對趙淑俠來說,解愁的靈丹妙藥還是文學。像在大陸讀初中時那樣——她把自己的感情獨交文史,仍然做文史老師最好的學生,當數理老師最壞的學生。在高中三年級的時候,她開始鄭重其事而又神秘地向台中一家報紙的副刊投稿。當她的名字和那兩千多字的散文赫然出現于報端時,那種「自我陶醉」第一次成為難忘的鼓勵。當時高三文組的導師和國文教員是後來臺灣東海大學國文研究所所長江舉謙教授。趙淑俠回憶說,江教授「對我要當『作家』的志願也十分鼓勵,我的作文本子總是被紅筆劃滿了圈,後面寫著足以讓我自認不做『作家』就『暴殮天物』的批語……事實上,江老師教出來的好幾個操筆桿寫作的學生,別人不論,只我們那年級就有我與於梨華……雖說寫作是個人興趣,然而沒有良師給打好基礎,也是不得其門而入。當時我和於梨華是最調皮搗蛋的學生,意見既多,個性又強,偶爾還會惡作劇;但江老師並不因為我們不夠老成而見責,反而盡心盡力的培植,一再說我們有寫作的才能,可朝這條路走下去。」伯樂識馬,歷史被他言中!於梨華和趙淑俠,一個在東(美國),一個在西(瑞士),他們都成為世界華文文學中的代表作家。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這句俗語被趙淑俠應驗了。自從步入少女時代,她越發眉清目秀豐滿瀟灑美麗動人,於是「樹大招風」,麗人惹事,無形中趙淑俠便扮演了「大美人」的角色,像「校花」一樣,成了眾人矚目、名傳遐邇的女學生,自然也就成了許多男學生注意的目標和「太保」們找麻煩搗亂的對象。一些幻想家大膽地替她杜撰傳奇故事,以至於她真希望有那樣的光榮經歷。「但是我沒有,連一般青少年們,常和同學們在一起談談、聊聊、出去走走的年輕人的生活都不知是什麼滋味,下了學就趕快幫忙家務。」趙淑俠說,「根本不懂什麼叫『寂寞的十七歲』,只覺得一顆心蒼老得像千年古松。」 高中畢業,趙淑俠的第一志願是報考臺灣大學國文系。她認為,國文系是文學的天堂,作家的搖籃。但是,考試因為數學吃了鴨蛋而名落孫山。趙淑俠被父親痛斥了一頓之後,便到台中農學院辦的補習班補習去了。在補習班,她還是國文老師的特優生,數學老師的特笨生;上數學課,還是不聽講——因為她已經好幾年沒有聽過數學,不知該從哪裡聽起,索性放棄了。「這種放棄使我異常痛苦、惶恐、無奈,可又想不出別的辦法,日子當然也就過得更無目的,仿佛在瞎混。」趙淑俠回憶起來,似乎仍感淒然。 ——「不能再失敗了,再失敗就後退無路」。「投考的目標還是台大國文系,除了想一輩子寫文章弄文學之外,別的什麼全引不起我的興趣。不幸,我又失敗了……這次失敗給我的打擊最重,使我再也爬不起來。萬念俱灰,自暴自棄,環境逼迫之餘,我做了生平最錯誤、最荒唐的一件事。這件事給我的痛苦我永遠不願再想起,也沒有足夠的詞匯來形容。忘了是誰說過的一句話:『沒有哭過長夜的人,不足以言人生。』我認為我是有資格言人生的,因為我哭過長夜。」趙淑俠所說的平生做的最錯誤最荒唐的那件事究竟是什麼事,我沒有問。人人都有隱私權,作家不願說的,我也不必窮追不捨。 趙淑俠對人生的天真執著和純情,受到雷火的狂暴閃擊,她承受不了這種打擊。她像掉在大海裡,四顧茫茫,「連一根攀附的浮木也找不到」。在極度絕望孤獨中,又是文學—一她最好的朋友,笑眯眯地走出來,撫摸她,安慰她,鼓勵她。於是,趙淑俠內心嘶叫著:「我不能再認輸,我非奮鬥出一條生路不可。」她再也不聽命運的擺佈了!在沒有讀書和寫作環境的情況下,她要讀書,她要寫作!她掙扎著讀,掙扎著寫,她要在文學裡殺出一條生路。 中學時代過去了。這個時代,對許多人來說,也是人生奠基的時代。那些不可遏止的少年文學狂、寫作狂們,就是從這個時代圓成了詩人、作家之夢。1951年,趙淑俠剛剛二十歲,便已經寫出關於海盜的長篇小說。接著,他又寫了一部二十多萬字的長篇小說。她背負著文學的重擔在一條坎坷的路上探索,信心、意志催促她,彷徨、絕望攔阻她。那年3月,她羞怯地跑到台中師範看望名作家孟瑤,坦白地向她傾吐心中的苦悶,求教創作的秘訣。孟瑤平易近人,真誠地對一位文學青年講述自己的寫作心得,告訴她,寫作應先從短文寫起、寫作與生活、閱讀的關係,鼓勵她:「……只要肯寫,多寫,一定會寫出成績的。」趙淑俠從這次不長的談話中,獲取了這樣的信心:「我可以寫,有一天我會成為作家。」 在那個時代,趙淑俠把自己最初的寫作稱為「難忘的初戀」。 苦澀的就業 在家「待業」那一陣,她讀得多寫得少。她覺得讀得越多,越覺得自己空虛、無知,但她還是寫了一大摞——那算是給自己看的「練習作」。沒想到,這些習作竟成了她就業的法寶。憑著它和自己一口標準的國語(普通話),趙淑俠在臺灣正聲廣播公司找到了工作——編輯兼播音員。在這時,她同時還考取了中國廣播公司,由於後者沒有宿舍,於是便進了正聲廣播公司。 趙淑俠心裡充滿了無限的喜悅:「我有工作了!」自此,她可以離開家庭獨立,不用吃穿父母了,她開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涯,於是也就有了獨立的人格。人生轉折的旗子,抒寫這興奮、榮譽和自豪,她覺得自己有了真正的生活。 她在正聲公司每週要撰寫三個有固定題目的短劇,兼擬叫賣式的廣告稿,另外還在星期天播音。「每當寫到『炸雞,炸雞,大家來吃炸雞』或是泊皮鞋,白皮鞋,白皮鞋來了』的時候,她總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這工作與她立志寫作的初衷大相徑庭,心想:『難道我的寫作志趣就是如此麼?就寫這些玩藝麼?』」她心裡不平衡,覺得自己像掉進井裡的牛,天大的本事也不得發揮,長此以往,棱角會磨鈍,興趣會泡淡;但又無可奈何,為了吃飯就得就業,有時工作不理想,也得去做。 趙淑俠在正聲廣播公司工作了兩年後,她父親托人在臺灣銀行找了一份工作,兒從父命,她只有應允。但那個環境與氣氛,於她並不合適,也不甘心做一輩子銀行職員;她想,還是寫作,還得寫作,並且準備請教內行。第一個請教的是臺灣師範大學的高明教授。高明給她發表了兩篇小說,還送她一本《古詩源》,還囑咐她多讀古典文學名著。第二個請教的,是她的的同事和詩人王亞青。王女士知道她喜愛文學與寫作,不僅主動給予指導,還把她介紹給正在編輯《暢流》文學雜誌的王琰如女士;因此,除了她的散文得以發表之外,還由於王琰如的舉薦,使她順利地參加了婦女寫作協會。文學,同所有的事業一樣,需要同情、支持、提攜和知己。文學上的朋友和伯樂,可以讓天才早日成才;而文學上的嫉妒和壓制,又可以使巨人永遠埋于紅塵。泥土裡的珍珠自然還是珍珠,但也可以在黑暗裡長眠以致永遠。 趙淑俠每天工作八個小時,很累,身體狀況又不太好,下班回來已是精疲力盡。但是她還要讀書、繪畫、學外語,失眠每晚都不忘記折磨她。寫作之夢雖然楔而不舍地誘惑她,此時她既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寫作。她覺得必須用學習來充實自己。她認為,只有豐富的知識,深刻的思想,才能寫出具有深度的作品;「只靠才華創作出來的作品,常常只是虛有其表,內容空洞、膚淺。於是我又停筆不寫了,不但廣泛地閱讀,也認真考慮要正式學點什麼……能學什麼呢?……我的不足不是大學課堂上的講義能彌補的。那麼我該學什麼?該怎樣改變目前的情況呢?」趙淑俠說,「當時我求變、求知、求彌補的心志堅決極了。我深深地覺得,我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時光,整個虛擲了。我不甘心。我能拿起筆劃畫,不過也和寫文章一樣,完全『無師自通』信筆亂塗面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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