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琦君(1)


  作者:張默芸

  琦君,原名潘希真,1917年7月24日生於浙江永嘉縣瞿溪鄉一個舊式家庭裡,既是官家小姐,又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愛之深教亦嚴,父親潘國綱雖出身農野,久曆戎行,身為師長,卻酷愛中國古典文學,盼她成為才女,就請一位姓葉的家庭教師教她。於是:五歲,認方塊字;六歲,學描紅;七歲,讀詩經、唐詩、習字;八歲,讀女誡,孟子;九歲,讀論語、唐宋古文、左傳,學做古文;十歲,她就過目能湧,揮筆成文了。十二歲,隨父母遷居杭州,入弘道女中。由於古典文學根基好,加之父親的書房裡有許多古今名著,如《紅樓夢》、《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等,她常偷讀。暑假中,飽看新文學作品,外國小說則偏愛《簡愛》、《約翰克利斯多夫》、《小婦人》,等等。她從古典文學、新文學及外國文學佳作中吸其精華,因此作文比賽,常得第一,被同學們封為「國文大將」。

  高一那年,她在《浙江青年》雜誌上發表了處女作《我的好朋友——小黃狗》,自此,她立志當文學家。高中畢業時,她以優秀的成績直接升入之江大學,成為我國「一代詞宗」夏承燾的得意女弟子,琦君因此詩詞造詣極高,其中又以同更獲讚賞。大學畢業後曾在上海匯文女中及故鄉永嘉縣中教書。1949年去臺灣,服務於司法界,任高檢處記錄股長及司法行政部編審科長等職,同時在大學任教,並擠出時間寫作。

  1964年獲臺灣文藝協會散文獎,1966年代表臺灣婦女寫作協會訪問韓國。1970年《紅紗燈》散文集獲中山學術基金會散文創作獎。1972年應美國官方邀請訪問夏威夷及美國本土參觀各大學,與教授作家們交換教學、寫作意見。1969年在臺灣司法部志願退休後,在臺灣的中央大學及中興大學中國文學系任教,專心教課與寫作。後其夫李唐基赴美任職,她也隨任作「閑妻」而又閒不住,仍常給報刊寫稿。1985年《琦君寄小讀者》獲臺灣新聞局金鼎獎,1986年《此處有仙桃》散文集獲臺灣第十一屆國家文藝獎,是年10月12日出席了在紐約舉行的有大陸、臺灣兩地作家參加的第四十八屆國際筆會學術活動。在臺灣作一個暢銷作家並不難,但從事真正的純文學創作而作品暢銷的作家卻極少,琦君就是這極少數作家中的一位。

  據臺灣《中國時報》報道,最近臺灣對三十年來圖書出版情況作了一次調查,統計結果,作品最暢銷的男女作家是琦君和林清玄。琦君名列十大女作家之首。三十多年來她筆耕不輟,出版散文、小說、兒童文學、詞研究等近三十本,有些散文被選入中學課本,作品被譯為英、日、朝鮮文,深受海內外讀者歡迎,被譽為「臺灣文壇上閃亮的恒星」。

  一

  琦君以撰寫散文開始她的創作生涯。而她現在已成散文大家。她的名字總是與臺灣散文連在一起。從她的第一本散文小說合集《琴心》算起,先後出版的《煙愁》、《琦君小品》、《紅紗燈》、《三更有夢書當枕》、《桂花雨》、《細雨燈花落》:《讀書與生活》、《千里懷人月在峰》、《與我同車》、《留予他年說夢痕》、《水是故鄉甜》、《母心似天空》、《此處有仙桃》、《燈景舊情懷》、《玻璃筆》、《琦君說童年》、《琦君寄小讀者》、《青燈有味似兒時》、《琦君自選集》、《母心·佛心》等二十多本。琦君在自己寫的大量散文中,盡情地抒發十分真摯熱烈的感情,這裡有對故鄉山水和童年生活詩一樣的回憶,有對父母師長摯友深沉的懷念,有對在臺灣生活的敘寫,又有對異國旅遊的觀感,此外是讀書心得,創作雜談,以及專給小讀者寫的小散文,但寫的最好最多的,是懷鄉思親的散文。正如《煙愁》後記中寫的:「每回我寫到我的父母家人與師友,我都禁不住熱淚盈眶。我忘不了他們對我的關愛,我也珍惜自己對他們的這一份情。像樹木花草似的,誰能沒有根呢?我常常想,我若能忘掉親人師友,忘掉童年,忘掉故鄉,我若能不再哭,我寧願擱下筆,此生永不再寫,然而,這怎麼可能呢?」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她的根紮在故鄉,紮在祖國。雖然年紀大了,常常丟三落四,可是故鄉的景、事、人卻永遠印在心裡,忘也忘不掉。那剪不斷的故鄉之情,理還亂的親友之思,以它的真摯、深沉、執著和熱烈,構成了請君散文抒情美的基本特徵,「我們從大陸移植來此(「移植」一詞,用得何等精妙),匆匆將三十年。生活上儘管早已能適應,而心靈上又何嘗能一日忘懷於故士的一事一物。水果蔬菜是家鄉的好,雞魚鴨肉是家鄉的鮮。當然,風景是家鄉的美,月是故鄉明」。「蕁茱鱸魚長入夢,他鄉雖好總添愁。」戀鄉的人,終於忍不住喊出:「故鄉,我們哪一天回去?家鄉味,我們哪一天能再嘗呢?」(《家鄉味》)這種感情,是琦君所有懷鄉思親散文中的血液,就如年年中秋,年年吃月餅。臺灣是產糖的地方,有各種餡的美味月餅,可請君一想起家鄉的月光餅,那又香又脆的味兒好像還在嘴邊呢。」(《月光餅》)即使是水,也是故鄉的甜。琦君去台旅歐訪美,喝過各種各樣的水,也愛喝礦泉水,但又懷疑外國的礦泉水不是天然的,而且,「說實在的,即使是真正天然的礦泉水,飲啜起來,在感覺上,在心靈上,比起大陸故鄉的『山泉』來,能一樣的清洌甘美嗎?」(《水是故鄉甜》)在《鄉思》裡,作者寫得更懇切:「來到臺灣,此心如無根的浮萍,沒有了著落,對家鄉的苦念,也就與日俱增了。」日裡想,夢裡思,「昨夜夢魂又飛歸故里,躺在雙親的墓園中,擁吻著綠茵覆蓋的芬芳泥土,望著悠悠出岫的白雲,多年抑鬱的情懷得以暫感舒松,可是短夢醒來,淚水又濕透枕邊,美麗的家園啊!它依舊是海天一角,水闊山遙」。她多麼盼望海天連成一片,山水連成一線,能回到故鄉「享受壯闊的山水田園之美,呼吸芳香靜謐的空氣。我渴望那一天,難道那一天還會遠嗎?」(《寫作回顧》),這裡寫的。不只是她個人的心願。那夢,那渴望,是屬￿許許多多去台人士的,也是屬￿神州大地每一個炎黃子孫的!

  有人說琦君不善於寫遊記,這種說法不確切。遊記有各種寫法,有的偏重于寫景,有的偏重於記事,有的偏重於述懷。琦君是生活在人情中的人,無疑偏重於述懷的,但常常與記事寫景結合在一起。她的《西湖憶舊》、《故鄉的江心寺》、《何時歸看浙江潮》,雖是追憶而寫的,實是絕好的遊記。這些地方,她離開了許多年,卻寫得一往情深,景、人、物——如在目前,再一次說明她愛之切,憶之深。在她筆下,「西湖似明眸皓齒的佳人,令人滿懷喜悅,古寺名塔似遺世獨立的高人逸士,引人發思古幽情。何況秋月春花,四時風光無限,湖山有幸,靈秀獨鐘」、「令人留連忘返」,「若把西湖秀麗景物移到臺灣,都成奇景」。對於「占世界風景最佳四大學的第二位的」母校之江大學,因為有「千變萬化的錢塘江水」,「我愛之勝於西子湖」。清晨,「晨曦自紅霞中透出,把薄霧染成了粉紅色的輕紗,籠罩著江面。粼粼江水,柔和得像紗帳裡孩子夢中帶笑的臉……我們赤足在潺氵爰的溪水中揀石子,夏老師依檻閑吟,詩成後傳誦一時」(《何時歸看浙江潮》)。這簡直是一幅色彩分明、人物鮮活、動中有靜、靜中有動的故鄉母校遊樂圖。但更引起作者思戀的,是遊子喝了「不忘本土」的「回旋井水」,因而盼望「再飲江心寺的回頭水,更願此身幻化為井底清泉,回旋地回到故鄉」(《故鄉的江心寺》)。這種對故鄉熾熱的思念,正是作家熱愛祖國的真誠表現。尤其令人難忘的,作者每看到異國他鄉的山川景色稍似祖國風光時,又會引起豐富的聯想,傾注她對祖國灼熱的愛。如她游美國愛荷華城時,看到萬縷千條柳絲,隨風飄拂,她就「手牽著柔細的柳條,悠悠然真有置身大陸江南之感。臺灣也有柳,但垂柳沒有這麼柔,這麼長。愛荷華的柳很像杭州西子湖堤上的柳,自有一份魅力,引人無限鄉思」(《靜謐的大學城》)。她應邀訪問韓國時,所以「使我驟一見就立刻愛上了她」,是「那一份似大陸北國又似江南的情調,與亞熱帶的臺灣迥然不同。」在瞻仰漢城故宮的勤政殿的屋脊上的飛簷時,她覺得「仿佛置身于北平故宮中,頓然發思古之幽情」。作家對祖國母親的眷念,是那樣刻骨銘心。在這些篇章裡,作者不是一字一句地來描述這一切,而是用整個心胸來擁抱這一切,那深沉渾厚的感情,深深地震撼著讀者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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