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丁玲(4)


  《一九三〇年春上海》(之一、之二)寫於這一年的夏秋,以上海群眾運動為題材,描寫的同樣是革命與戀愛的故事。前篇女主人公美琳,天真善良,有理想,不滿現實,她與作家子彬愛慕並同居,子彬卻是個不求進步、關門寫作、嘲笑攻擊普羅文學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當革命潮流沖來時,美琳覺醒了,她不滿足悠閒、高雅的安樂窩,經過痛苦的思想鬥爭,終於拋棄了新式太太的生活,投入工人運動。後一篇的女主人公與美琳恰恰相反,她的名字叫瑪麗,是個自私的愛情至上主義者。她不顧一切地追求個性解放和戀愛自由,與革命青年望微結合。兩人之結合,也是真正互相瞭解的開始,根本道路的不同使他們之間發生嚴重分歧,終於互相拋棄。

  三部小說都是以革命的或不革命的知識分子為典型,描寫他們在大潮流的沖刷下,政治態度、思想感情的變化與對立。丁玲熱情地塑造了早期共產黨人的形象韋護和望微,儘管他們身上仍然帶有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情調和氣質,這也是真實地打上了時代的烙印,但表現出他們對共產主義的信仰和對革命的忠誠,這是十分可貴的。

  丁玲、胡也頻夫婦在創作上很有成就,名聲一天天大起來,但生活始終清貧如洗。他們辦刊物欠下不少債,為此不得不變賣家具、典當衣物,改換低一等的住房。1930年春天,胡也頻為了還債,曾一度去濟南省立高中教書。在那裡他宣傳馬克思主義,宣傳唯物史觀,宣傳普羅文學,一個多月以後丁玲也趕來。可是不久,山東省當局通緝胡也頻,他們又被迫于五月離開山東繞道青島回上海。

  「飛蛾撲火,非死不止」

  黃浦江穿過歷史的峽谷,無聲地流著。它在白色恐怖中,從黑夜走向黎明。回到上海後的沸騰生活是令人難忘的。丁玲後來回憶道:「我們都參加了左聯,也頻並且在由王學文與馮雪峰負責的另一個暑期補習學校教書。他被選為左聯的執行委員,擔任工農兵文學委員會主席。他很少在家。我感到他變了,他前進了,而且是飛躍的。我是贊成他的,我也在前進,卻是在爬。……這一時期我們生活過得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艱苦都嚴肅……十月革命節的那天,我進了醫院。八號那天,雷雨很大,九、十點鐘的時候,也頻到醫院來看我,我看見他兩個眼睛紅腫,知道他一夜沒有睡,但他很興奮地告訴我:『《光明在我們的前面》已經完成了』。他說『光明不是在我們的前面嗎?』中午我生下了一個男孩。他哭了,他很難得哭的。他是為同情我而哭呢,還是為幸福而哭呢?我沒有問他。總之,他很激動的哭了。可是沒有時間陪我們,他又開會去了。晚上他沒有告訴我什麼,第二天他才告訴我,他在左聯的全體會上,被選為出席蘇維埃第一次代表大會的代表。並且他在請求入黨。這時我也哭了,我看見他在許多年的黑暗中掙扎、摸索,找不到一條人生的路,現在找著了,他是那樣有信心,是的,光明在我們前面,光明已經在我們腳下,光明來到了。」(丁玲:《一個真實人的一生》)

  胡也頻的政治活動日益頻繁,黨組會有時就在他們家裡召開。也頻交了許多工人朋友,丁玲記得一個工人來過他們家,像熟人一樣,他教她唱《國際歌》。丁玲感到從未有過的新鮮。

  此時,這兩個年輕的革命作家,在黑暗中經過一段大膽的探索之後,思想前進了,感情昇華了,他們徹底擺脫掉痛苦仿煌的重圍,看到人生的曙光,信仰化為明麗的朝霞,照耀著前進的路。

  胡也頻要去江西蘇區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了。他們本打算把嬰兒送回湖南,一同前行,但時間來不及,決定也頻一人先走。

  1931年1月17日,早晨,胡也頻告訴丁玲,他要去開左聯執委會。他穿著暖和的長袍,興高采烈地走了。中午,他沒有回來,天黑後,外面刮起風來,他還沒有回來。一天,兩天過去……丁玲十分清楚眼前發生的一切。她內心痛苦地呼喊著:「我要救他,一定要把他救出來,我實在不能沒有他,我的孩子也不能沒有爸爸。」

  她四處奔波,組織、同志、朋友也在多方營救,但毫無結果。

  這一天,2月了日,在龍華牢獄。白天,胡也頻給妻子寫好了一封信,告訴「年輕的媽媽」,他在牢獄裡的生活情況,並表示不會讓青春在獄中白白度過,他要寫出更好的作品來。他希望丁玲把孩子送回湖南,堅持寫作,要她不要脫離左聯,鼓起勇氣,擔當一時的困難……署名是「年輕的爸爸」。可是到了夜晚,胡也頻沒有料到,被捕的人們都沒有料到,事情來得這麼快,黑幕把他們二十三顆充滿希望,充滿理想的生命裹走了。

  2月7日——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最黑暗的一天。優秀的左聯革命作家胡也頻、李偉森、柔石、馮鏗、殷夫及其他革命者共二十三人,飲彈倒在龍華的荒野上……

  不幸的消息傳來,丁玲不能自已地痛哭,瘋狂地痛哭起來。她「想到他的勇猛,他的堅強,他的熱情,他的忘我,他是充滿了力量的人呵!他找了一生,衝撞了一生,他受過多少艱難,好容易他找到了真理,他成了一個共產黨員,他走上了光明大道。可是從暗處伸來了壓迫,他們不准他走下去,他們不准他活……」悲痛之中,丁玲漸漸意識到,要挺起腰杆,要堅強地生活下去。她說:「悲痛有什麼用!我要復仇!……問題橫豎是一樣的。他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他用他的筆,他的血,替我們鋪下到光明去的路,我們將沿著他的血跡前進。」(丁玲:《一個真實人的一生》)

  在危難時刻,丁玲的意志沒有被瓦解,而是變得更加倔強堅定。她把剛滿三個月的嬰兒送回湖南老家,又奮不顧身地投入更殘酷的鬥爭。

  她曾找過黨中央領導張聞天,要求到蘇區去,但組織上考慮,丁玲負責左翼機關刊物《北斗》的工作更合適。此時的上海,白色恐怖日益嚴重,進步刊物屢遭查禁,左聯書店被封閉,丁玲毅然挑起了創辦《北斗》的重擔。

  丁玲的工作受到魯迅、瞿秋白等人的支持,魯迅借回答《北斗》雜誌的詢問,發表了《答(北斗)雜誌社問》,並為《北斗》翻譯和撰寫過許多文章。瞿秋白寫雜文是從給《北斗》寫稿開始,井以此為陣地,發表了大量論文與翻譯作品。馮雪峰、阿英、周揚、夏衍以及謝冰心、陳衡哲、淩叔華、沈從文等著名作家,都在《北斗》上發表作品。著名詩人艾青的第一首詩也是在《北斗》上發表的。《北斗》還積極參加文藝大眾化的討論,經常召開讀者座談會,與他們保持密切聯繫,從中發現培養了不少文學新入和工農作者。

  鬥爭把丁玲錘煉得更堅強、成熟。她不僅寫文章,辦刊物,還參加廣泛的社會活動。

  1931年5月,她到光華大學講演,題目是《我的自白》,6月又去中國公學青白文藝社講演《死人的意志不在大家身上嗎?》。

  「九·一八」事變後,她參加了上海反日大同盟的遊行示威,還化了裝,穿起皮大衣、高跟鞋,為貼標語的同志放哨。她曾一度上前線參加救護慰勞工作。

  12月9日,丁玲與文化界夏mian尊、周建人、胡愈之、葉聖陶、郁達夫等二十多人發起組織上海文化界反帝抗日聯盟。

  1932年1月,她與樓適夷等人參加中國著作者協會。

  2月3日又同魯迅、茅盾等四十三人簽名發表《上海文化界告全世界書》,抗議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製造「—·二八」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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