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二十世紀中國著名女作家傳 | 上頁 下頁 |
白薇(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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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1924年夏。在日本東京郊區的一個公園,盛開著白的、紅的、黃的、紫的花。還有一片參天的吉林。豐腴瀟灑的白薇,穿著淡藍色無領連衣裙,胸前佩戴著一枝白薔蔽,與身披黑披風、清臒秀雅、風度翩翩的中國學生楊騷,一同漫步在古林的綠海裡。清風幽涼,杜鵑和畫眉聲聲啼叫。他們互相傾吐著情懷。 楊騷是福建漳洲人,他的養父是前清舉人。愛好詩文,有名士之風。他從小受養父影響,喜歡遊覽山水,尋訪古跡,對家鄉的風土人情、民間故事頗有興趣。中學畢業後到日本留學,開始入東亞預備學校學習日語,1921年考取公費東京高等師範學校。 楊騷告訴白薇,自從他知道了自己是貧賤的父親所生,很害羞,很抑鬱,很傷心,又很同情那貧苦的父母兄弟。每當看見那些窮苦憔悴的臉兒,他總是暗地裡哭紅了眼睛。所以,他從小就陰鬱、沉悶、愛哭。幸而在養母特別疼愛之下,得有充足的學費留學。有了官費之後,家裡還源源接濟他。 白薇熱情鼓勵楊騷正視生活,發揮才幹。她認為「要做人,總得和種種悲慘痛苦的環境作戰鬥,世上沒有理想的生活等著人們去享受。只有從艱苦中掙扎出來的生活,才是真實的人生」。 這個道理,是她從自己的生活體驗中總結也來的,撩開回憶的薄紗,往事痛苦多於歡樂,不堪回首:艱苦的童年,婆家的地獄生涯,長沙的出走……每一件都是一片辛酸。 他們促膝交談,瞭解了彼此的身世、愛好,心貼得更近了。 千金易得,知音難逢。在比自己還小兩歲的楊騷面前,白薇那麼透明、赤誠,無所保留地傾吐著一切。 他的頭輕輕地俯向她的耳邊,喃喃地說:「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愛你。我愛你的心、靈、影。愛你那艱苦奮鬥的個性。因此,我的心靈也完全交給了你。你是我在這世上尋來找去的最理想的女子。」然後,他又問:「你愛我麼?」 白薇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愛你,你是我發現的最清新、最純潔,不帶俗氣的男性。」 楊騷深情地注視著她的眼睛,發下宏願:「我要為了你更加努力。我一定要成為世界上著名的音樂家、畫家和文學家,要去法國、意大利留學深造。不過,得先去發財,發一筆大財。我要發幾百財來。不但我自己要去歐洲各國留學,就是我喜歡的幾個朋友,也都叫他們到歐洲留學,我幫助他們學費。學成歸國後,我就在西湖建築一座藝術的魔宮,我住在裡面,每月招待一兩次我所接近的藝術家,一年半載召集一次全國的藝術家,在裡面討論、研究。裡面辟一個全國藝術品的展覽場,給愛好藝術的人去遊覽。我自己住在魔宮的最高一層,或者那層給我愛人住。」 白薇笑他是空想家。他不服氣:「沒有空想,就不能成就事業,世上所有的文明全是由空想來的。你不信,且看我將來執全中國藝術界的牛耳吧。」 她的悲慘的過去,使她特別需要人間的溫暖,特別需要愛情的慰藉。她把楊騷看作是她的最美的天地,是她的藝術的全身。 但不久以後,她的戀人竟一連幾個月杳無音訊。咖啡店女招待一張桃花般的笑臉,一個媚眼,就使他把熱戀中的情人丟在腦後。她不忍心責備他,卻也不免抱怨幾句。 他辯白說:「我只愛你一個人。愛和喜歡是兩回事。對別的女人,我只不過是喜歡喜歡而已,你何必那麼小心眼兒。」 「那麼,我也像你似的,今天去喜歡這個,明天又去喜歡那個,你作何感想?」 楊騷低下了頭,沒有回答。他依然我行我素。 她受到打擊,發著高燒,危在旦夕地躺在婦人Home。 婦人Home是教會辦的一種慈善機構,又稱女人公寓,專為旅日的異國單身職業婦女或留學生服務。裡面備有各國飯菜,還可以學習音樂、歌舞。白薇是領到官費後才進這裡的。 婦人公寓的舍監守請來醫生替她看病。醫生診視良久,查不出來是什麼病。過了些日子,楊騷來信簡單告訴她,自己離東京回國去了,「十二分對不起你,我沒有和你告別」。時間是1925年初春。 她砰然跌倒在床上,昏死了過去。 「中夜雨,明月何時出?雨灑悲塵悲越新,病擾腦筋腦更病。假睡終夜,合著悵望西湖的眼睛,心震震,可不是你在湖濱送來的歎聲?啊!我絲絲垂著的發端上,都吊著一位青衣曼陀陰鬱的詩人你!我眼仿佛迷惑在海底,手被風妖雨怪拖去似的……」 一封封情書和血帶淚由東京飛到西湖。 後來,她哀三求四,向一個親近的人借了一隻金鐲,當了七十元做路費,不顧一切地趕回杭州。在西湖葛嶺山下一個朋友家裡,她找到了她的戀人楊騷。他兇殘橫暴地把她怒駡了一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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