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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一九八一年三月二十一日

  上午十多個曾在上海避難過多年的奧地利猶太人一起來看望我。他們在1938年希特勒入侵奧地利前後逃到了上海,直到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才回到了奧地利。他們在上海住了10年左右,都能說一些上海話,對中國人特別是上海人非常親熱,說永遠忘不了上海的救命大恩。我是在上海長大上學的,因而他們也把我看成是自己人。我本來是想請他們中午來吃便飯的,但他們說我剛到任,事情很多,只要吃一些上海小點心就可以了。使館廚師中沒有上海人,只有一個常熟人,做了一些上海人常吃的油條、豆漿、餛飩,還做了上海大世界旁邊店鋪裡賣的菜飯。他們看到油條、豆漿很高興,但過去到使館來要過,使他們吃驚的卻是菜飯,他們笑著用上海話說,我要排骨的,你要四喜的。大家像老朋友一樣,談得很高興,吃得也很高興。他們在上海的時候正好我也在上海,談的都是過去上海的往事,用的是德語和上海話的「合資德語」,到中午才盡歡而散。

  他們中領頭的一個中國名字叫洪賚生,他是我去年到維也納後最早認識的上海猶太人。在使館國慶招待會上,一位頭髮花白,戴著老花眼鏡的矮個兒客人走進來,緊緊握住我的手用上海話對我說:「我是上海人,叫洪賚生,你就叫我老洪好了。我是1947年回到奧國的,上海話都忘記脫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德文名字叫亨格勒特,原來是維也納一家銀行的職員,在1938年希特勒侵佔奧地利之前幾個月逃到了上海。他父親早兩三年到上海開了一家賣零頭布料的小店,他到上海後給英國人看大門,還在父親店裡做活,日子還混得下去。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後,侵華日軍把所有猶太人集中在虹口一個地區裡。不久,他父親病故了。他和夫人到1945年日本投降後才恢復了自由,就申請回奧地利的護照,終於在1947年回到了維也納。他幾次對我說:「我伲一家永遠不忘上海的救命大恩,否則早在德國集中營的爐子裡燒掉了。」過了幾個月,他來了電話,他要帶十多個在奧地利的曾在上海避難過的猶太人來看望我。

  在抗日戰爭勝利後,在上海的猶太人大多數去了美國、以色列和其他地方,只有很少年齡大一些的人回到了奧地利和德國。當時在奧地利的大約有100多人,很多由於年齡大,找工作很困難,不少人靠政府救濟為生。他們對中國人特別是上海人懷有真摯的感情。在1965年初我國在維也納剛設立商務代表處時,他們就找上門了,後來在1971年兩國建立了外交關係,他們更把使館看成自己的家。那時,他們人數還有六七十人,還有三個上海媳婦,原來都是紗廠的包身工人。後來,有些人病故,有的人離開了,到我80年代初到維也納時只有十多人了。

  戰後,有許多猶太人從美國和其他地方回到了維也納。後來,又有不少猶太人從世界各地到維也納來建立公司企業,同蘇聯東歐做生意。所以,在維也納的猶太人逐漸多了起來。經過美蘇之間的多次談判,蘇聯對境內的猶太人放寬了移居國外的手續,大多數都經過維也納再轉到以色列、美國和其他地方去。在維也納郊區,有兩個猶太人的難民營,蘇聯猶太人來到後先在這裡居住,經過甄別後再轉出去。在維也納市內,有猶太人的教堂、商店和學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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