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徐海東 | 上頁 下頁


  ※第一章 縱天下橫天下 革命既為家

  1924年冬。大別山腳下夏店鎮。

  乾燥而寒冷的空氣彌漫在貧瘠的大地上。一位衣衫襤褸、腋挾扁擔的紅臉窯工。正匆忙地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從踏地有聲的腳步、魁梧硬朗的身軀、炯炯有神的眸子可以看出,他勇敢、堅韌、有一種與從不同的氣質。

  這時,沉重的一掌拍在他肩上:「嗨,元清(徐海東上私塾的學名)老兄,你可好啊!」

  徐海東一怔,停下腳步,回頭一看,一位衣冠整齊、文質彬彬的白面書生向著他笑,「不認識了啦,我是吝積堂呀!」

  「啊?積堂呀!真是你!」徐海東終於認出了讀私塾時就要好的同學,「幾年不見,我都認不出來了!」

  老同學重篷,分外親熱。

  徐海東說:「十二歲時,因反抗地主羔子黃守本的欺負,被迫退學,放了半年鴨子,接著便是度日如年的八年『窯花子』日子。」

  吝積堂說:「離開家後,經人介紹,首先在武漢董必武等人主辦的武漢中學讀書,後來教書。現在,學校放寒假,回來探親來了!」徐海東用疑惑、羡慕的眼神訂著吝積堂:「你說我的命為啥這樣苦,難道就註定當一輩子泥巴人嗎!」

  兩人邊走邊談。

  「要革命才行!」吝積堂望著兒時的夥伴,語氣堅定。

  「革命,這命怎麼個『割』法?」徐海東又問,不是說『生死由命,宣貴在天』嗎?『割』命是怎回事?」

  吝積堂說:「孫中山在廣州聯合共產黨開展革命活動,大別山區的黃安、麻城、黃陂各縣武昌念書的青年學生,受到董必武、陳潭秋革命思想影響,有的加入了共產黨,有的加入了共青團。這些青年利用假期回鄉的機會,到處宣傳革命的道理。『革命』這詞兒,像春開的小燕子,也在人 心這兒安家落戶了。不過,革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以後會懂的!」

  吝積堂素知徐海東出身貧苦,有股闖勁,仇恨土豪劣紳,他便打開了匣話子,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包括俄國、列寧、蘇維埃等等。

  「你講的都是洋人、洋事,我聽不懂。你給我說說武昌吧,那有泥巴人嗎?」徐海東粗黑的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話。

  吝積堂這才回過神來,從廣州到武漢,從孫中山講到中國共產黨,從地主土豪的貪婪殘暴講到這個社會的暗無天日。最後,他問:「你說地主該不該打倒?」

  「該!該!一個個都該打倒!」徐海東聯想起來小時候讀書受地主崽子的氣;聯想起堂兄元亮的妻子被地主逼迫慘死的情景,不禁咬牙切齒。

  「這是泥巴人的說法。」吝積堂笑著說,「有血債的地主土豪,不但要打倒,而且要殺死……」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對味。

  這開深夜。徐家窯的破茅屋裡。

  徐海東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他反復思量著吝積堂的話語。吝積堂是見過世面的人,知識豐富,又不擺架子,平易近人;「革命」、「共產」等詞兒,似懂非懂,但它能改變泥巴人的命運;靠燒窯、志窯貨,過著這種饑寒交迫的日子,終究不是辦法,出去闖闖怎麼樣!?……徐海東越想心裡越亮堂,像在黑暗中見到一線光明。

  從此以後,徐海東常常去找吝積堂談想法,吝積堂也經常到徐海東家,或乾脆去窯廠。

  這天,徐海東見到吝積堂,開口便問:「你能帶我去武昌嗎?參加共產黨,為窮人幹一番大事業?」

  「在家千般好,出門百事難」,吝積堂理解徐海東找黨的急切心情,便故意逗他,「捨得你那童養媳嗎?」

  沒等吝積堂說完,徐海東急不可待地說,「大丈夫縱也天下,橫也天下,幹革命是為我們自家人,為我們這此窮窯工,為老百姓打天下,只要有一口氣在,就會幹到底!」

  「說話算數!?」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說吧,幾時走?」

  「你還是與家裡人合計合計再說吧!」

  「不必了!」徐海東催促著說,「若要發。不離八。三月初八,你說怎麼樣?這可是個黃道吉日呀!」

  「一言為定!」

  農曆初三月初八清早。陽光從窗櫺間照射到徐海東的破床上。

  「嗨!海東,你今天怎麼了?到現在還懶在床上不起來?」徐海東的童養媳田德嬌嗔地問,「你不說今天趕廟會去嗎?沒錢啦?我知道你今年過年前後偷著藏了點錢!」田德載是個細心的人,心中暗暗為丈夫不賭錢欣喜。她滿意地邊說邊做飯去了。

  徐海東兩手壓在頭下,仰面躺在被窩裡,瞪著兩隻大眼睛,反復地思考著,最後,他終於做出了勇敢的抉擇——走!

  早飯後,他徑直走到母親的房間。破衣遮體的母親,滿額上刻著皺紋。鄉親們都說,自從生了小兒子海東,母親的眼晴就瞎了。徐海東噗地跪在床前,欲言又止,熱淚盈眶。

  「海東,你怎麼啦?快起來,有話站起來說!」母親關心地問道。

  「沒……沒事!我去趕廟會了!」徐海東回答說。雖然音調很低,但是,可清晰地聽出,其中含有幾分沙啞、內疚。

  徐海東告別了母親,會同吝積堂,無聲無息地、徒步踏上了前往武漢的征程。

  三天后。武漢。

  一條莽莽蒼蒼的大江,濁浪滔滔,奔流向東,像把利劍攔腰斬去,武昌漢口被割為兩塊。江北是漢口,江南是武昌,龜山蛇山對江而踞,隔江相望。漢水似乎毫不示弱,在江北又劃了一劍,漢口與漢陽也被割為兩塊。三鎮兩江,鼎立三足,煙雨浩渺,好不氣魄!

  龜山上沒有龜,蛇山上也不見蛇。在這軍閥混戰年代,黃鶴也一去不復返了。富人吃酒,觀景吟詩,搖頭擺首。窮人喝風,沿街乞討,步履蹣跚。時有倒背槍歪戴帽嘴角叼煙的大兵,吆五喝六橫衝直撞。

  蛇山腳下古樓街的一家小客棧裡,陳設簡陋,光線昏暗,空氣憋悶。徐海東和吝積堂蹲在兩張床鋪是間的地鋪上。徐海東攢的路費所剩無幾,只好租賃便宜的地鋪了。

  「武昌這地方,也不過如此,亂七八糟的,是富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我要革命,共產黨就在這裡嗎?」徐海東有些悵然地問。

  吝積堂幾天來領著徐海東逛街,不斷地給徐海東做工作。武漢對徐海東來說。已不像以前那樣仰慕了。

  吝積堂爽朗地說:「不急嘛!東湖好,去東湖玩吧!」

  「湖有什麼看頭。我在沙湖上放鴨子,天天望著湖,早看夠了!」

  「這是東湖,不是西湖,不一樣!」

  「管他東湖還是西湖,不就是一大潭子水嗎!?」徐海東執拗地說,「說什麼我也不去了。明天帶我去找共不黨!我要革命!!」

  「共產黨來了!」隨著聲音,進來一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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