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許光達 | 上頁 下頁
八〇


  一說吃飯,許德富也不說什麼了,他和許德強站起身,向餐廳走去。到了將軍家,一定會有豐盛的飯菜,這下可好好吃一頓。可一進餐廳,和想像的卻不一樣,沒有滿桌的魚肉佳餚,炊事員張進保端上來的只是兩菜一湯。

  許德富掃了一眼菜盤,一盤炒白菜片,一盤煮黃豆。他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心底的不快,全寫在臉上。

  這頓飯吃得很冷清,大家相對無言。儘管許光達不時給他們斟酒、夾菜,可氣氛怎麼也熱不起來。

  飯後,許德富、許德強進房間休息了。

  「四哥他們好像不太高興。」鄒靖華小聲地對許光達說。

  許光達沒吭聲。

  「四哥他們這次來,不但不能留他們長住,還得攆他們走,我這心裡……」鄒靖華又說道。

  「是呀!堂堂的裝甲兵司令員的家,竟不能容哥哥和弟弟住幾天,這叫世人無法理解。」許光達說話中帶有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可眼下又是這麼個特定的時候,只能這樣做。」

  「我擔心,四哥想不通,會鬧起來。」

  「肯定要鬧的。四哥肯定會想我是司令員,又是中央委員,我不發話,誰敢攆他?黨委的決議,我也不能例外。大院裡來隊的親屬多,工作難做呀!」

  許光達靠在籐椅上,沉思不語。看到這情況,鄒靖華也明白丈夫的難處,「這事由我來說。好了,你去開會吧。」

  「對於只能住三天的規定,四哥和六弟他們肯定想不通,你多解釋幾句,委婉一些。給他們帶點錢,拿幾件衣服,看看還有什麼吃的給他們帶點。」

  許光達戴上帽子,臨出門又回過頭來叮囑。

  「你放心去開會吧。」鄒靖華送許光達出了門。

  隨後,鄒靖華端著兩杯熱茶走進了兩兄弟的住室。

  「德華呢?」許德富接過茶問。

  「開會去了。」

  「他總是那麼忙!哎,官當得大,心也操得重噢!」許德富對五弟的工作不太瞭解,但他有些心疼五弟。

  「是呀!他整日忙得很。」鄒靖華看著四哥,想找個機會和四哥聊聊。

  「四哥,裝甲兵司令部黨委做了一項決議。」

  「什麼決議?與我有什麼相關?」

  「凡是來大院探親的幹部親屬,只准住三天,就要動員他們返回原籍。」

  「定得那麼死性?」許德富有些不以為然。

  「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現在很多幹部的親屬一來住就不走,原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來一趟不容易,本應照顧,提供方便。然而,現在情況不同了,都留下不走,如何開展工作,你說是不是?」鄒靖華試探著說出想說的,但也不能直說,兄弟的感情不能傷害。

  聽到這裡,許德富有些明白似的:「哦,是不是我們……」

  「四哥,你是個明白人,我也就直說,黨委的決議,都得執行,許光達也一樣。」

  「怎麼,我和六弟剛來也得走?」許德富站了起來,聲音也大了,「司令員的哥哥弟弟只准住三天?」

  「是的,執行黨委的決議,司令員的家屬也不能例外。」

  許德富的臉色都變了:「哼!我一來就看出了,你們嫌棄我們了……」

  「四哥,你誤解了,這也是沒有辦法,要不是趕上了這個特殊的情況,不要說是三天,就是住三年,我們也供得起。」

  許德富一下就無話可說了。

  說句良心話,弟弟和弟媳平日也沒有少接濟我們,不時地寄錢、寄糧票回老家……想到這些,許德富剛才那氣仿佛又消了些,但還是有些想不通,他就不相信司令員留兄弟多住幾天會犯哪家王法!

  許德富聲音降低了許多:「不管怎麼說,你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在鄉下沒飯吃,你看德強,都俄成什麼樣子了?」

  的確,德強的身體瘦弱不堪,全身浮腫,面色蠟黃、憔悴,兩眼失去了光澤。

  鄒靖華見這種情況也不好再多說,她心裡也挺難過,誰願意看著自家兄弟挨餓呢?

  許德富見鄒靖華不吱聲,他也不好再發火、生氣了。

  吃完晚飯,許光達進了他的書房。

  許德富見許光達一人在書房,隨後也跟了進去,把門關嚴,小聲他說:「德華,這裡沒外人,我和你說幾句話。」

  許光達請四哥坐下,給他點了一支煙。

  「德華,不是我告弟妹的狀,你不在家,她跟我們說什麼黨委決議,只准我們住三天,就三天啊!」說著,他伸出三個手指比劃著。

  「這事不能怪她,大家都要這樣做,四哥,請你諒解我們。」

  「這麼說,你和弟妹想的一樣,要攆我們走!是你的主意吧?」

  「是的,是我的主意。」

  許德富一聽就來氣:「這個地方,數你的官最大,你不發話,誰敢要我們走?」說著,轉身賭氣走了出去。

  聽見丈夫和四哥說話的聲音這麼大,又見四哥一臉不高興地出來,鄒靖華知道不妙,她趕緊走了進去,見許光達坐在那兒沒說話,便坐下來對許光達說:「光達,你的心臟不好、千萬不要生氣。」

  許光達笑了:「我不生氣,哥哥的脾氣我是瞭解的。再說,他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本來嘛,這事我應該處理好的。但看到哥哥生氣,也不好再說,想緩一下再說。」鄒靖華覺得自己應處理好這事,不讓許光達分散工作精力,但事與願違,便覺不安:「我……我沒有盡到責任,為這事讓你心裡不安靜。」

  「不,這事也不怪你。」許光達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啊!我倒覺得好對不起你。戰爭年代,跟我吃苦受罪;現在好了,解放了,在人們的眼裡,將軍的夫人該是何等的榮耀?」許光達停頓了一下,「可是,他們哪裡知道你的苦衷!變幻莫測的政治風雲,一個接一個的政治運動,你替我操了多少的心!就連家中這些瑣事,也讓你操心。『大有大的難處』,王熙鳳說的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誰能料到將軍的家也有『難唱曲』呢?」說到這裡,許光達有幾分激動。

  怨這該死的自然災害,擾亂了我們平靜的生活,搞得我們骨肉傷情。」

  「不能全怪老天爺,我們工作上的失誤也明擺著。」說到這裡,許光達思索片刻:「在去年的廬山會議上,彭總針砭時弊、呈上『萬言書』,結果呢?我們並沒有採納彭總的主張,反而把彭總當成右傾機會主義路線的頭子加以批判。」許光達用十分沉痛的語言說:「這樣一來,誰還敢講話?導致這樣的結局,遭殃的是人民!」

  鄒靖華點點頭:「農民辛勤耕耘,汗珠落地摔八瓣。可是,他們現在都吃不到糧食。」

  「令人痛心啊!」許光達說著用手在自己的頭上拍了拍:「戰爭年代,人民用生命和鮮血支持了革命,用乳汁哺育了我們。而現在,我們卻不能給他們以溫飽……」許光達難過地團上了眼睛。

  「要不,就留四哥和六弟多住幾天,群眾有反映,我兜著。」鄒靖華徵求許光達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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