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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直到這時,許德華才著實地松了口氣!

  這一關總算是闖過去了。可怎樣混進長沙火車站呢?許德華心想,反正當局也未發照片,這麼大的火車站,這麼多人,是不會輕易被發現的。想到這兒,他抖擻了下精神,邁開大步,混進了長沙車站。

  他取出錢想買張長沙去北平的火車票,可錢只夠買到邢臺的,怎麼辦呢?

  許德華在車站裡來回踱步,對了,臨別前,岳母曾拉住手說:「五伢子,你到你岳父那兒躲一躲吧,他在河北清河縣。」

  許德華眼睛一亮,對!清河在邢臺東面,改坐慢車省下點盤纏,何不先去找岳父?他是國民黨的縣長,那裡一定很安全,暫到清河住一下,再尋找機會去北平。就這樣,他買了張去邢臺的慢車車票,混上火車。

  火車一聲長鳴,緩緩地離開了長沙車站。許德華坐在座位上,他的心裡依然緊張,他甚至不敢同旅客交談,擔心暴露了自己。他多麼希望火車跑得快些,再快些!

  火車終於駛出了湖南地界,許德華的心情輕鬆了些,望著窗前一閃而過的山川、河流、樹木、村莊、田地,想起了僅僅十天的故鄉生活,想起了爹爹、兄嫂,更想起心愛的桃妹子,許德華為桃妹子擔憂起來:「是我害了她呀……」他感到對不起妻子。可我選擇了這條路,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

  許德華留戀而憂傷。他知道,現在又要四海飄零了,不知要飄到何方?

  觸景生情,許德華低聲背誦起李白的詩:

  爾從泛舟役,
  使我心魂淒。
  開帆散長風,
  舒卷與雲龍。

  吟著詩,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看來,許德華這個名字不能再用了,應該改個名字。

  我的處境不正像詩中的小舟嗎?我這只鳧雁似的舟,泛遍天涯海角,也要去找黨,一定要找到黨。

  對!就改名泛舟,在人生的滄海裡泛舟……

  1928年的深秋,清河縣政府門前。兩個穿著黑色警服的衛兵分立在門的兩側。門前的兩尊石獅子,雙目圓瞪,好不威風!給縣府衙門增添了幾分威嚴。

  一個身穿藍長袍的人風塵僕僕地走來,他用眼打量了一下,直向縣衙門口走去,剛要往裡進,那兩名警察把槍一橫:「站住!幹什麼的?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我找縣長鄒希魯,他是我岳父。」

  兩個警察先是一愣,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見這個人滿面灰塵,鬍子拉茬,藍色長袍撕破了幾道口子,一雙布鞋沾滿泥巴。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笑得前仰後合,猜想這個人不是瘋子,也是冒充的。

  「快走開!」兩個警察幾乎同時吆喝道。

  這個人就是許德華,現已改名泛舟。他見兩個警察很凶,正要解釋,其中一個警察揮棍打來,許德華手疾眼快,順勢一拽,只聽「撲通」一聲,那警察摔在地上,警棍落到許德華手中。他冷笑一下,把警棍扔到一邊。另一個警察先是驚呆,隨後也舉起警棍,正要動手,猛聽得有人一聲斷喝:「住手!」

  警察放下了警棍。許德華循聲望去,只見一副轎子落在縣衙門口,一個身著中山服的人從轎裡走了出來。

  許德華一眼就看出了他是鄒希魯,自己的岳父,不禁喜上眉梢,上前深鞠一躬:「爹爹!」

  「噢,是德華!」鄒希魯又驚又喜。

  兩名警察見狀十分狼狽,呆若木雞。

  鄒希魯不去管他們,只引許德華向書房走去,正巧迎面碰上了鄒伯川。

  鄒伯川是鄒希魯的堂侄兒,也是鄒希魯來清河縣赴任時隨身帶來的唯一的一個家人,現從事縣政府的抄事。

  鄒伯川看見許德華,緊握他的手,眉開眼笑地說:「啊呀呀,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兩人寒暄了幾句,一同進了鄒希魯的書房。

  鄒希魯讓許德華坐下,關切地問:「完婚了嗎?」

  「是陰曆八月二十成的親。」

  「好!這我就放心了。」鄒希魯異常高興。

  鄒希魯馬上吩咐鄒伯川:要備酒菜,今晚痛飲一番。鄒伯川笑著退下了。

  「德華,怎麼不先來封信?」岳父這才問到女婿何故突然前來,又是這般狼狽。

  許德華明白,岳父要搞清他的來意,可又不好明說,更不便向岳父說謊,他想了想,微微一笑,歉意地說道:「好久不見岳父,甚是想念,桃妹子讓我來看望您老人家。」

  鄒希魯覺得,女婿的話雖在理,可為什麼桃妹子不同她一起來?這裡一定有緣故。於是問道:「桃妹子可好?」

  許德華犯難了,他知道,他這一走,敵人是不會放過鄒靖華的,眼下不知怎麼樣了。想到這裡,心裡一陣酸楚。可怎麼向岳父說?如果實話實說,會使老人家難受,不說吧,岳父更會疑心,還是搪塞一下吧。

  「桃妹子還好,長高了,也胖了,您老就放心吧!只是世道艱難,她跟隨我,免不了要吃苦的。」

  鄒希魯擺擺手說:「何出此言,事在人為嘛!」

  鄒希魯聽說桃妹子還好,也就不再追問下去。現在關心的是女婿的情況。

  「你黃埔畢業後,在哪個部隊供職?」

  許德華明白,岳父是在瞭解自己近幾年的情況,於是回答道:「先是在九江張發奎的第二方面軍當見習排長,國共合作破裂後,政局動盪,我就離開了軍隊,另謀出路,不想弄巧成拙,終日奔波,也沒找到稱心的工作……唉!」

  許德華一語雙關,觸及了心事,神情也有些黯然。

  「不要緊的,天無絕人之路。」岳父安慰女婿。他心裡清楚,青年失業並不新鮮,到這半年有餘,總是理不出頭緒,特別是治安方面,更乏經驗;他想在自己的任期內為老百姓謀點福利;也想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他不善從政,不懂官場上的權術,更壓不住那些為非作歹的地頭蛇們。女婿是黃埔生,血氣方剛,正好身邊缺幫手,他對許德華說:「既然你眼下無去處,就留在我這裡做事吧。」

  許德華很理解岳父一片好心,可他更想去北平找孫一中,找黨,所以沒有吭聲。

  「我這個外鄉人來當縣長,官事實在難為啊,」鄒縣長指指案上的一摞子告急文書說:「你留下幫我吧,警察局長、稅務局長、商會會長任你挑。」

  許德華認真思考了一下,在三個官職裡,警察局長最中意,作為軍人出身的許德華,深知槍桿子的重要。他忘不了大革命的失敗,就是因為共產黨沒有抓住槍桿子;湖南農民運動的失敗,郭亮的被殺,都說明掌握槍桿子的重要。他意識到:眼下是個機會,先在這裡抓住槍桿子,有可能的話,為黨發展一批武裝,也是好事。

  許德華同意留下來,鄒希魯十分高興。

  「德華,你選中哪份差事?」

  「如果爹爹不棄,我就幹警察局長。」

  許德華選中警察局長,正合鄒希魯的心願。「你是知道的,我教了一輩子書,手無縛雞之力,哪能管得了警察。俗語說:『打虎要靠親兄弟,上陣還須父子兵』,你來給我管槍桿子,我就放心了。」

  許德華此刻心想,讓一個共產黨員給你當局長,恐怕要給你幫倒忙了。

  他不禁暗暗覺得好笑。

  許德華告訴岳父:現在改名叫泛舟了,岳父竟品味了一番連連點頭稱好。

  他不可能想到,在道路的選擇上是同車異轍。許德華將要駕著小舟,乘風破浪,為了黨的事業,勇往直前。

  1928年10月,許泛舟當上了河北省清河縣的警察局長。他身著青色的警察制服,顯得十分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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