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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10月20日,會議在一一認定上述種種對譚政的誣衊、指責,通過了《關於加強軍隊政治思想工作的決議》和《關於譚政同志錯誤的決議》後閉幕。然而,問題並未結束。根據軍委擴大會議《關於譚政同志錯誤的決議》中「希望譚政同志在今後總政治部機關整風中,進一步地進行檢查」的規定,在總政黨委擴大會議上,還要對譚政等人繼續「揭發批判」。對譚政等人的政治迫害,並未就此罷手。

  1960年10月25日。北京某地。總政黨委擴大會議。

  金秋已過,天氣漸冷,在北京某地召開的以整譚政為宗旨的總政黨委擴大會議,也如同自然氣候一樣,在冷酷寒意中一天冷似一天地在激烈進行。會議馬拉松式地從10月25日,開到次年的1月25日,長達三個月即九十天之久。在這長達九十餘天的漫長政治劫難中,譚政又遭到了接二連三的輪番「轟炸」。最後,會議以作出對譚政「反黨宗派集團」成員的處分意見,而告結束。處分意見寫道:

  譚政同志反黨、反毛主席、反毛澤東思想,他自己不打毛澤東思想旗幟,也不准別人打毛澤東思想旗幟,他反對以毛澤東思想為指針,在軍隊建設中,堅決執行了彭德懷的資產階級軍事路線,並在反彭、黃後抗拒新軍委和林彪同志的領導,而抵制新軍委和林彪同志,實質上就是抵制黨中央和毛主席。譚政為了執行彭、黃路線,與總政組織部長劉其人、宣傳部長薑思毅、秘書長白文華、解放軍報社總編歐陽文一起,進行反黨活動,結成反黨宗派集團,把持總政領導。

  隨後,中共中央批准井轉發了總政黨委的《整風工作報告》。譚政被撤銷了總政治部主任,降職為副主任。劉其人、薑思毅由部長降職為副部長,白文華、歐陽文調離總政治部。以後,又經中共中央,毛澤東批准,撤銷了譚政軍委委員、軍委辦公會議成員。在中共八屆十中全會上,又撤銷了譚政中央書記處書記的職務。接著,人大常委會通過決議,又撤銷了譚政國防部副部長職務。軍隊改革薪金制度時,又給譚政行政降兩級的處分。譚政這位投身革命奮鬥幾十年的大將軍,今天卻遭受了內部的迫害,飽嘗了逆境的苦衷。

  然而,他沒有灰心,沒有洩氣,沒有絕望。在遭遇迫害中,他堅持真理,堅持鬥爭,馬列主義武裝在胸,寧做逆境不倒松。在譚政挨整的漫長而艱難的歲月中,譚政的心境也達到了人生的底點。他晝不願出,夜不能寐,生活無趣,飯食無味。家人發現,他本來已經戒掉的煙,又抽上了,而且是一支接著一支不停地抽。他常常是煙霧燎繞,愁雲籠罩。有時候,他獨自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地坐著發呆,一坐就是半天。譚政的心情,是鬱悶的,壓抑的,憤怒的。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到底是為什麼?好心的朋友勸他說:「你去找林總說一說嘛!」譚政不去。也有人建議他:「去找毛主席!」譚政也不去。實在憋悶得受不了了,他去了他的前任、老領導、老上級羅榮桓元帥家裡。譚政與羅榮桓是幾十年的老知交了。譚政來總政當主任,是羅帥給毛主席寫信建議的。譚政把羅帥當成兄長,平時有了什麼想不通的事,他都要找這位老大哥。就是家裡出了什麼糾紛,也是找羅帥來給調解。當譚政頹唐地來找羅帥的時候,羅帥便說:「你心裡有什麼話,有什麼委屈,你就儘管說吧!我雖然解決不了多大問題,但至少可能給你參謀參謀。」

  譚政心情激動他說:「羅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羅帥雖然身體不太好,有些事情不太過問,對譚政的事情,他還是知曉的,但由於事關林彪,甚至關係到主席,因此,有些話他也不太好直說。儘管羅帥認為,譚政「跟主席工作那麼多年了嘛,怎麼會發生反對毛主席的問題?」但從組織原則上講,中央已經作出決定,羅榮桓只好從正面勸慰譚政,要他服從中央的決定。譚政還問羅帥:「主席同意這麼搞嗎?」

  「不要管怎麼回事了,還是要振作精神,抬起頭來,還是要繼續工作嘛!不要老是這樣垂頭喪氣的!」說這話時,大概羅帥也覺得底氣不足,沒有說服力,但在當時的情況下,他還能說什麼呢?沉默了好一陣子,譚政又說:「我這個反黨分子,還能幹什麼呢?」羅帥回答道:「過去長期在機關工作,有了時間可以下去搞點調查研究,發現了問題就及時向中央和軍委報告。」譚政採納了羅帥的意見,果然精神振作了起來,下到他分管單位的基層去了。

  譚政由總政治部主任降為副主任後,分工管總參、總後和總政直屬單位的政治工作,後來又加了一項公安部隊的政治工作以及民兵政治工作。如果按照別人的想法,這種安排實際上是不讓你再工作了,副主任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安慰而已。然而,重新振作起來的譚政,確實沒有在逆境中屈服,他真的正兒八經地當起了他的副主任來了。他跑了總參的直屬單位,一個又一個的招待所,一個又一個的通信站,檢查那裡的工作是不是保持了戰爭年代的光榮傳統。他跑了總政的八一電影製片廠,又跑八一體工大隊。要他們談談怎樣做好演員的思想工作,怎樣正確對待比賽中的勝敗。他跑到公安總隊的一些哨所,去和那裡的戰士促膝談心。他跑到武漢被服廠去蹲點,一蹲就是三個月。譚政回到北京,一見到羅帥,便興致勃勃他說:「大有收穫,大有收穫!」

  譚政詳細地向羅帥講起軍工生產的一些情況,談到了一些存在的問題,還帶回一些不合格產品給羅帥看。譚政告訴羅帥:「有的軍工生產有問題,特別是生產軍械彈藥的工廠,那要是出了質量問題,可是不得了!」羅帥聽後高興地對譚政說:「好哇,好哇!你把調查的情況寫個報告,也準備一個稿子,向軍委彙報。」

  於是,譚政就又認真地準備起來了。手頭的材料是現成的,他不用準備,就能說出許多事情來。但他還是認真地準備了起來。

  自己動手寫提綱,認真和秘書湊材料。材料準備好了,也向上面報告了,但遲遲沒有回音。等來等去,譚政向毛主席寫的調查報告,向中央軍委的彙報,不僅沒得到回復,反而說他寫的那個民兵工作考察報告中提出的「三依靠」是與毛主席關於民兵工作「三落實」指示相對抗,又一次受到批判。他又一次受到了委屈,譚政又去找羅帥。這時,羅帥的身體已經是越來越不行了。

  一天,譚政在總後參加會議,得到消息說:「羅帥不行了!」譚政和李聚奎上將飛車趕到羅帥家裡,也沒能跟羅帥說上一句話。這不能不使譚政悲痛萬分。回到自己家中,百感交集,譚政禁不住失聲痛哭。1964年,四清運動開始。不少領導下了基層,譚政也決定下到基層去。下去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改造思想。譚政選擇了江西九江的一個軍工廠,他的正式職務是工作組的組長。到廠第二天,譚政就穿上工作服下車間勞動去了。為了和工人打成一片,譚政改了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名字——唐一夫。譚政在這個工廠裡認認真真地當了半年多的工人,他努力使自己的思想感情和工人一致起來。工人們對這個「老唐」很是喜歡,很願接近。

  有什麼話都願意對他說,甚至有的工人家裡發生了糾紛,也願意找他幫助解決。既然是工作組組長,就要管點事情。一天,他接到江西省委的通知,去南昌參加一個會議。他帶上秘書就出發了。不料,來到南昌當晚,秘書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請告訴譚政同志,他是犯了錯誤的,沒有資格參加這個會議。」秘書反問:「這是誰的意見?」電話裡傳出來一個響亮的名字。秘書只好回答:「知道了。」怎麼和譚政交待,思來想去,只好撒謊。「譚副主任,會議改期了,我們要先回九江。」譚政不解他說:「不會吧,不是定好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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