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譚政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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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早春雖不像北方那樣還寒天凍地,但除了和煦、明媚,仍有陣陣涼意。山間的叢叢翠竹,伴著競相開放滿山遍野的鮮花,楠竹山村變成了五顏六色多彩的世界。一封從武漢寄出的滿載深情、情系人生的珍貴的信件,在這春意盎然的時節,寄到了湘鄉楠竹山村。這是在武漢的陳賡寫給妹夫譚世名和四妹秋葵的信。譚世名的機會終於等來了。譚世名看完信喜出望外地對妻子說:「國民革命軍第四方面軍唐生智部,正是陳賡哥誓師北伐時的那支部隊。」妻子急迫地說:「快給賡哥回封信,把你想去北伐軍當兵的事說說。」 譚世名擔心他說:「我要是走了,可你以後的日子怎麼熬啊?」其實,秋葵早就看透了丈夫的「心病」。她知道丈夫為了她而放心不下。然而,秋葵又何曾不為丈夫擔心呢!一個書生,要成為一個武士,必然要經受一番磨難。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秋葵支持了丈夫的這種舉動,這罪過如何補償?可是,秋葵又反復想過:「如果這個時候拉住丈夫的後腿,丈夫又怎麼能沖出這封建制度傳下來的家窩?他那為改造舊世界、創造新世界而衝鋒陷陣的心願,又怎麼能實現?」 秋葵下定決心對丈夫說:「你的心事,我全明白,你放心地走吧!離開這個封建的家庭,去冒一冒險,到社會的風浪裡去闖一闖,對你這個『書呆子』倒是個鍛煉。百煉成鋼嘛,說不定將來你會成為個有出息的男子漢!」秋葵撫摸著丈夫的臉,眼含熱淚深情地對丈夫說:「名哥,說心裡話,我也不願你我分開。可想到將來,你還是快點出去,去闖天下,總比窩死在這個『家』裡強得多!別看你整天默不作聲,可你心裡想啥我知道。犧牲我一個就夠了,咱倆不要都死在這個『家』裡。」妻子秋葵這番哲理加人情的不尋常的話,不由得使丈夫譚世名感到驚訝:她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性啊!她的心胸是那樣的寬闊,她的性格是如此的豁達!譚世名激動他說:「秋葵呀,秋葵,你真是我的好妹子,又是我的好妻子!」秋葵搶過話說:「快別說了,快給賡哥回封信,信裡再加上一句,就說你的行動,是四妹秋葵支持的!」譚世名和秋葵給陳賡寫信的事,一直瞞著世名父母。他們知道秋葵的父母會支持世名的作為的。 於是他們在信上告訴陳賡:「如有結果,回信寄二都柳樹鋪!」一封飽含譚世名心願、熱望、理想、信心、勇氣、深情的信件,從偏僻的楠竹山村,飛向了繁華的城市武漢。信寄出後,秋葵藉故回了二都柳樹鋪。此時,譚世名任教的七星橋初小寒假剛過,業已開學。譚世名原計劃在新年頭開學時把教師工作辭掉,可父親堅決不答應,譚世名只好暫時從命。幾天過去了。傍晚,當譚世名下班回到家中時,驚喜地發現妻子已經歸來。晚上,妻子把陳賡哥從武漢來的信遞給了他。 譚世名迫不及待地打開信,一口氣把它讀完。陳賡哥信中答應了他們的要求,並為譚世名作好了安排。譚世名與秋葵的興奮是無法言表的。綿綿的長夜,他們的悄悄話說也說不完。「你這個圈在籠子裡的鳥兒,不是早想飛出去嗎?現在是時候了!」秋葵語重心長他說。譚世名接話道:「我飛了你還不是籠子裡的相思鳥,亂蹦亂跳,乾著急,想呀,想呀!」突然,秋葵亮瑩瑩的淚珠不由自主奪眶而出,不知是難過還是高興? 世名和秋葵悄悄地等待著,焦急而幸福地等待著…… 三月初的一天。楠竹山村,譚世名家宅。 譚世名的弟弟、妹妹正在家宅門前玩耍,兩個身穿灰藍色軍服的軍人出現在他們面前。軍官模樣的軍人問:「小朋友,這是譚世名家嗎?」 弟弟、妹妹驚愕地齊聲回答:「是!」那人又說:「請傳話,我們是找譚世名的!」弟弟、妹妹高聲喊道:「爸爸!來客人了!」譚世名的父親在屋裡應了聲:「好!馬上來!」譚世名的父親從屋裡迎了出來。一看是兩名身著「中山服」式灰藍色軍裝的,頭戴綴有「青天白日」帽徽的大簷帽,系著牛皮腰帶,打著綁腿,威武中帶有瀟灑。父親一看,便知是國民革命軍的人。 可軍人為何來找世名?老人困惑而驚奇。但是,既然是找兒子的客人,又不得不熱情接待。原來,這兩名軍人正是陳賡從武漢派來招兵、順道接譚世名去武漢的。陳賡上次信上說:「不幾天,將有兩軍人前來家鄉招募,順便接世名來漢投筆從戎!望候!」這兩名軍人就是陳賡信上所提的那兩位軍人。 一名軍官姓鄒,另一人是侍從。賓主落坐。老伴端來了茶水。譚潤區打破沉默問道:「官長,尊姓?」軍官模樣的軍人回答:「不敢,姓鄒。」譚潤區又問道:「請問官長,找我兒子世名何事?」那軍官回答道:「鄙人奉命來湖南招募,陳官長要我來接護妹夫譚公子赴漢口。」一切全明白了。譚潤區忍住滿腹怒火,把兒子譚世名從學校叫了回來,接待客人,安排食宿。次日,國民革命軍的兩位軍人先去湘鄉縣城。他們約定:轉回來接世名到省城長沙,然後同赴武漢。並說:「這是陳官長給我下達的命令,完不成任務不准回營。」 送走了客人,譚潤區家裡鬧翻了。秋葵為丈夫準備行裝等待起程。譚潤區訓斥:「拋棄列祖列宗,骨頭要往外鄉扔!」世名不管父親說什麼,就是默不作聲。他主意已定:無論如何,即便與家裡鬧翻了,這次也要走出家門去鬧革命!二都柳樹鋪。譚潤區火冒三丈,跑到了親家陳紹純家,準備拿親家試問。他指責陳紹純,說是他的兒子陳賡把他的長子「勾引」走的。 陳紹純知道親家的脾氣,也不與他分辯,而是心平氣和、不慌不忙地接待了他。陳紹純先是讓坐端茶,然後讓老伴做了幾個菜,拿來一壺酒,親家倆說長道短地斟起酒來。起初,譚潤區還是氣呼呼的,無理找三分,對陳紹純說:「你的兒子不爭氣,沒出息,不安分守己在家做學問,當了兵。今天你的女婿教書好好的,你的兒子偏要把他『勾引』走,去當兵送死!何等用心?良心何在?」陳紹純平靜他說:「潤區兄,先喝酒,慢慢說,別急!別急!」 「喝!」親家倆又對幹了一杯酒。 酒過三巡,陳紹純開口了。「潤區兄,話可不能那麼說。世名出走之事不在今日。在咱兄弟攀親之前,孩子們從小時起,就紮下了根基。他們這一代人,不像我們這一代受封建殖民地思想的愚弄,遵從舊禮教,不敢反朝廷。他們的思想時刻都在變化。他們在覺醒,他們不甘心國人受外國侵略者的欺淩,也不忍心再受皇帝朝廷勢力的壓榨,所以,想去拼搏一番。我說潤區兄,不知你想開想不開?我是想開了,就讓他們闖去吧!當然,也有風風雨雨的危險時候,而潤區兄就是把兒子硬留在身邊,在這動盪變化的亂世年月,你能管保兒子不受一點傷害?」 經陳紹純這麼一開導,譚潤區的頭腦真的有點開竅了。譚潤區的火氣消了,暗想:親家的話,有點道理。然而,譚潤區還是堅持說:「紹純弟,你怎麼還不瞭解我父子斷腸的心情呢?」陳紹純又不厭其煩地解釋說:「潤區兄,世名走,不是先走這麼一個嗎?你看我已經走了幾個?長子陳賡走了,老二、老三也走了,連他們的妻子、我的兩個兒媳,也都在外頭東奔西跑、走南闖北。他們身下帶有一群年歲小的,你有四、五個,我還有三、四個。你一個個都去管、都去攔,哪能操勞得了?」陳紹純停了一下用眼瞟了他一下接著說:「至於這次世名走,與陳賡有關係,這我也承認。但也要看到世名這孩子也有個人的理想與追求。讓他去闖一闖,說不定比你把他關在家裡還能出息。再說,陳賡和世名,他們是小時的同學和朋友,親如同胞兄弟,現在又是妻兄與妹夫的關係,陳賡接他出去共事,潤區兄還有什麼下放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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