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粟裕 | 上頁 下頁
一六


  負責指揮第四次反「圍剿」的周恩來、朱德繼續執行了毛澤東的戰略戰術,表現了卓越的指揮藝術。

  硝石戰鬥,國民黨參戰部隊是湖南「馬日事變」的劊子手許克祥部下的一個師。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仗打得十分激烈。

  紅軍二十八師攻擊敵人一個山頭,攻不下來,粟裕和肖勁光趕到前沿陣地督戰,敵人終於被打垮了。紅軍乘勝猛追。這時,敵人的第二梯隊的一部分從背後打上來。

  粟裕身邊已沒有隊伍了。他以過人的智勇,率警衛員沖上前去追擊敵軍。

  這股敵人被擊退了,粟裕卻受了傷。他的左臂被敵人打中,動脈血管裡的血噴出一米多遠,當場昏死過去了。警衛員用綁腿把他的傷口上部紮緊,血才止住了。

  戰士們找來擔架,冒雨把粟裕送到二十多公里外的救護所。

  山路崎嶇,雨大路滑,綁帶紮得太緊,擔架走了三四個小時才到救護所。

  第二天,粟裕的胳膊腫得像腿一樣粗。

  由於傷勢嚴重,粟裕被轉送到軍醫院。

  檢查結果出來了。子彈從左前臂的兩根骨頭中間打穿過去,兩邊骨頭都傷了,而且打斷了神經,已經感染,出現壞死現象。

  醫生主張鋸掉粟裕受傷的左臂。如果不鋸掉,就有生命危險。

  如果只剩一隻胳膊,在前線作戰太不方便。粟裕堅持不鋸。

  「即使有生命危險,我也不鋸。」他對醫生說。

  戰將就是戰將,他可以從容地面對死亡,但他不能因為殘廢而離開戰場。

  醫生只好尊重他的意見,與死神來一次較量。

  但傷口已經化膿,必須動手術。

  那時國民黨軍隊對蘇區封鎖極嚴,紅軍醫院藥品奇缺,設備簡陋,醫療水平很低。

  開刀沒有麻藥,為了固定受傷的部位,用麻繩把他的手臂綁在凳子上,讓醫生施行手術。

  粟裕治傷,絲毫不亞于關雲長刮骨療毒時的堅毅頑強。

  手術後,醫生用蚊帳布剪成二指寬、半尺長的布條,放在鹽水裡泡,每天早晨從子彈的進口處捅進去,第二天又從子彈出口處抽出來,再從進口處放進一條。捅來捅去,傷口長期不能癒合,反而長了一層頑固的肉芽。醫生用一個小耙子把肉芽耙掉。這樣捅來捅去,耙來耙去,傷口好幾個月沒能癒合。

  養傷的將士們一個個走出醫院上戰場了,粟裕心急如焚。在醫院養傷期間,有一天敵人的便衣隊襲來,醫院的醫生和病人立即分散隱蔽。粟裕一跑出醫院就被四個穿便衣的敵人盯上了。他一口氣跑了十多公里,才甩掉了敵人。

  後來,粟裕被送到方面軍司令部的手術隊治療,到那裡用了碘酒,不到半個月就好了。碘酒奇缺,在當時就算最好的一種外用藥品了。

  這一次,是粟裕第四次負傷。

  粟裕傷癒出院是1933年11月。他返回部隊時第五次反「圍剿」已經開始一個多月。紅十一軍已改編為紅七軍團,下轄第十九、二十、二十一師。

  尋淮洲任軍團長,粟裕任軍團參謀長兼二十師師長。

  剛回部隊,粟裕就參加了滸灣、八角亭戰鬥。

  滸灣、八角亭在撫州金溪縣,靠近國民黨的戰略要地。守軍是國民黨冷欣的一個師,下轄五個團。

  中央軍委命令紅七軍團正面進攻,襲取講灣;三軍團迂回其側後。

  粟裕率二十師發起進攻。二十師編制不足,全師只有二千多人。

  奮戰兩晝夜,攻不下滸灣,被迫撤出戰鬥。

  在滸灣戰鬥中,國民黨軍隊使用了飛機和裝甲車。這是紅七軍團未曾經歷過的。在戰場上最初見識這種現代化的戰爭工具,紅軍將士們不知如何對付。有的甚至手足無措。

  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那就是王明「左」傾冒險主義的統治已經擴展到了野戰部隊。第七軍團政委肖勁光因為抵制「左」傾錯誤而被撤職,換上了一位積極推行王明「左」傾冒險主義的政委。

  第七軍團在閩贛邊執行軍事牽制任務時,有一次阻擊向江西開進的國民黨李默庵部,消滅了一部分敵軍。粟裕從前線跑回來請示是否繼續追擊。當時軍團長和政委坐在同一根木頭上,軍團長連說:「好,好,好!」表示要繼續追擊。政委沒有作聲。粟裕以為政委同意了,一轉身就走。

  那政委突然跳起來大叫:「站住!媽那個×,政治委員制度不要了!回來!回來!」

  粟裕只得停止追擊。

  當晚軍委來電批評第七軍團為何不繼續追擊。

  從此,政委把粟裕作為反對政治委員制度的危險人物加以限制和監視。

  滸灣、八角亭戰役結束後,部隊在一個廟裡開會歡迎這位剛到紅七軍團的新政委,請他作報告。恰巧這時粟裕從戰場回來。

  軍團長見粟裕到了門口,便走出來同粟裕打招呼,剛簡單談了幾句話,新到任的政委就在講臺上拍著桌子大罵:「媽那個×,我在作報告,哪個還在講話?」

  當時這位政委還不認識粟裕,而對軍團長竟然如此態度,顯然是要當眾來一個下馬威。

  粟裕在回憶錄中寫道:

  自我到紅十一軍、紅七軍團工作以來,感受最深的是王明「左」傾冒險主義對革命事業的危害。同樣的部隊,同樣的武器,在正確路線指引下,在高明的統帥指揮下,就打勝仗;反之,越打越被動。當然革命的進程是勢不可擋的,但人民和指戰員們要為此而多付出無數的鮮血和生命。

  1934年7月,國民黨的第五次「圍剿」已持續了九個多月了。紅軍在這場戰役中的敗局已定。中共中央為掩護紅軍的戰略轉移,命令紅七軍團組成北上抗日先遣隊,向蔣介石腹心地區閩浙皖贛進軍,執行牽制任務,創建新的蘇維埃根據地。

  粟裕又一次受命於危難之際。

  7月7日,北上抗日先遣隊踏上征程。先遣隊此行,關係著紅軍的生死存亡,關係著民族的安危。

  離開瑞金時,粟裕的心情是複雜的。第五次反「圍剿」的前景已定,日本侵略者大舉入侵我東北、華北,當此寇深禍亟之時,黨內「左」傾猖獗,不可一世,紅軍的存亡尚在不測之中。作為精忠報國的將士,作為一個懷有堅定信仰的共產黨人,于危難之際受命遠征,其慷慨悲壯之情懷,自是可以想見。

  粟裕在回憶錄中作了如下追述:

  我們即將遠征,中央蘇區的前景使我們分外關切。主力紅軍下一步的行動更一無所知。聊以自慰的是,我在毛澤東、朱德同志領導下學會了帶兵打仗。我參加了建設井岡山根據地、開闢贛南閩西根據地和中央根據地的鬥爭,經歷了反「會剿」、反「進剿」、反「圍剿」的戰鬥,黨和人民給了我很重的擔子,我不能辜負毛澤東、朱德同志的諄諄教誨和培養,我不能忘記養育我成長的根據地人民,我要對得起無數革命先烈。就這樣,我懷著革命事業最終一定會勝利的信念和克服一切困難的決心,又踏上了漫漫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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