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黃克誠 | 上頁 下頁
八四


  黃克誠見事已至此,便說:「那得通知我的秘書,報告省委、省政府一下。」

  黃克誠抓起電話機要打電話。他們動手阻攔,不許黃克誠打。

  黃克誠故意發脾氣,把電話機重重地摔到地上,又大喊大叫:「你們為什麼不講理?」

  這一吵鬧,吸引了大院裡許多人來看熱鬧。

  黃克誠想:有這麼多人看見,就不會沒有人知道我的去向了。再和他們爭吵也沒有什麼作用。

  於是,黃克誠回頭對這些學生說:「我可以跟你們走了。」黃克誠在太原被關了一天,第二天就被押上火車。車行一夜,便到了北京。

  黃克誠陷入了沉思。他想,在山西總計呆了一年多一點就又回來了。可笑當初還打算在山西長久住下去呢?想到這裡,黃克誠不免大發感慨。

  大街上盡是花花綠綠紅紅白白的大字報,到處是「打倒」、「火燒」、「炮轟」等字眼。

  黃克誠先被帶到了地質學院。有不少學生監視他。黃克誠便和他們聊天,試圖瞭解情況。

  有個學生說:「薄一波也給我們抓來了,是我們抓的。」黃克誠本想通過閒談,勸他們清醒一些。但是,他們正陶醉於這種「革命」行動中,自然不聽黃克誠這個「大黑幫」的話。又過了一天。黃克誠聽到他們議論,說是上面不肯收容他。這一下,抓他的人似乎傷了一陣腦筋。

  後來,終於得到了北京衛戍區對黃克誠實行「監護」的決定。於是,黃克誠又被送到一個簡陋的營房裡,改由北京衛戍區「監護」了。

  當時,黃克誠不知身在何處。直到有一次從一張買東西的發票上,看到五棵松某店字樣,才知道是在五棵松附近。此後,黃克誠常常和看守他的人吵架。他們對他有侮辱行為時,黃克誠就反擊。

  黃克誠明知自己年老體衰,和年輕小夥子打架是自找苦吃,但他打不過也打,不甘蒙冤受辱。

  這麼一來,他們反而感到為難了。他們心裡嘀咕:這老傢伙找死,動不動就拼命,難辦!

  1967年1月,黃克誠前列腺急性炎症發作,異常痛苦。一個軍醫給他在尿道中插了一根很粗的導尿管。黃克誠十分難受,覺得長此下去總不是辦法。

  便寫信給中央文革負責人陳伯達,要求住院治療。此後,黃克誠住進了二六七醫院。3月,黃克誠的病情基本得到了控制。專案人員帶來了黃克誠夫人唐棣華來看他。

  此地此景,兩人不知說什麼才好。於是,他們握握手,相對一笑,然後便坐下來談病情。

  3月10日,黃克誠出院,監護地點轉移到玉淵潭一帶。在這裡,被監護者每人住間小屋,相互隔離。黃克誠過著失去自由的孤獨日子。

  他的住房只有九平方米,除了一張床外,只有一張小桌,一隻小凳。此外一無所有,什麼也放不下了。

  這時,山西那邊黃克誠的秘書把他指定的報紙參考資料等按要求寄到這裡,家裡也通過專案組送些衣服、食物和馬列主義毛澤東著作。

  黃克誠在這裡寫詩紀事:

  七律·紀實

  無端入獄亦尋常,
  且把牢房作學房。
  日習楷書百餘字,
  細研經典兩三章。
  粗糧淡菜情偏好,
  板床薄褥睡亦香。
  尚有閒情覓閑趣,
  鬥居旋轉樂洋洋。

  4月,黃克誠看到窗外一棵桃樹上桃花似火,燦爛如霞。但是,不久就被狂風刮得零落不堪。

  黃克誠由此想到多次陪彭德懷等同志被批鬥,以及看到大批幹部被打倒,便無法控制自己憤懣的感情,又作詞一首:

  調寄《蝶戀花》,桃花

  滿樹桃花紅爛漫,
  一陣狂飄,吹掉一大半。
  落地殘紅何足羨,
  且待來年看新瓣。
  人間變化千千萬,
  升降起落,猶如急流泛。
  天翻地覆大轉換。
  英雄轉瞬成壞蛋。

  後來,專案組發現這首詞後,如臨大敵,一方面要「監護」單位找原因,查明黃克誠為什麼有條件寫詩填詞,同時責令嚴密監視黃克誠的行動,杜絕類似事件發生。

  黃克誠敢作敢為,毫不隱瞞自己對「文化大革命」的看法。他在一份材料中寫道:

  我於1967年5月至12月間,填了一首《蝶戀花》詞,題名是「桃花」。

  這首詞表達了我在這個時期裡對文化大革命的認識和心情。

  在誰反對「文化大革命」就打倒誰的時期,黃克誠把自己對「文革」的看法痛快淋漓地表達出來,這既體現了他極高的識別真假馬列主義的能力,又充分顯示了他一向無私無畏、敢講真話的品德。

  為此,專案組不但多次對黃克誠進行批判,而且作為一條「罪狀」寫在黃克誠的「審查結論」中。

  這期間,黃克誠一共被批判了二十次左右。

  從8月起,專案組又重新對黃克誠進行審查。

  審查者先是從他的自傳中找矛盾,讓他一件事一件事寫書面交代。有些問題卡住了,就進行調查。專案組為此曾跑到黃克誠老家兩次。凡是黃克誠到過的地方,都要一一調查。這樣,一直到1968年3月,一共審查了8個月。

  他們著重查黃克誠的入黨問題,逼他承認是假黨員。這令黃克誠哭笑不得。黃克誠想,自己在党的領導下參加武裝鬥爭,出生入死幾十年,怎麼會是假黨員呢?

  原來,黃克誠入黨時的證明人,都在戰爭中犧牲了。只有一個介紹人活著,而這個人卻說他不記得介紹黃克誠入黨。此人確實是當時湖南第三師範學生運動的負責人之一。但是,黃克誠入黨情況特殊,是和另一同志一起先與特委接頭,得到同意後,再請第三師範的同志擔任介紹人的。

  黃克誠入黨時,和他談話的同志是由特委派來的,入黨後又由特委和他直接聯繫,所以和第三師範的介紹人反而沒有多少接觸,也沒有在學校過組織生活。這樣,湖南第三師範的同志忘記了,不足為怪。

  但是,根據這一點,就認為黃克誠是假黨員,簡直毫無道理。

  專案組不顧黃克誠說明的情況,對他大搞逼供信,甚至採取車輪戰法,通宵達旦,不許他休息。有時,甚至採取打罵等侮辱手段。

  這一段時間,通常總是十幾個人圍攻。

  一天,忽然來了二十多人,威風凜凜地擺出要打人的架勢。先由兩個人抓住黃克誠的膀子,使他動彈不得。黃克誠一看情況不妙,不願受辱,便使勁掙脫出一隻手,抓起桌上的茶杯猛砸自己的頭。於是鮮血直流,黃克誠馬上休克了。

  這幫人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只好僵旗息鼓而去。管理人員請醫生給黃克誠包紮了傷口,又讓他休息了一天。對此,黃克誠十分氣憤。他馬上給林彪寫信反映情況。信中說:

  我入黨四十餘年,歷史長得很,要找碴,可找之處甚多。他們根本不懂歷史,不懂舊社會,不能理解我們的路是如何過來的,一味瞎糾纏搞下去,搞到我八十歲也搞不究。這種逼供方法,勢必逼得人亂說,牽累許多無辜者。

  這個教訓歷史上已經有不少。固主席事忙,只好寫信給你,請考慮一下。

  黃克誠請傅崇碧轉交此信,後來知道林彪收到了此信。黃克誠不僅寫信揭露專案組的迫害,而且還當面對專案人員不顧事實的逼供和謾駡給以義正辭嚴的回擊。

  一天晚上,專案人員見黃克誠傷勢已無大礙,就重整旗鼓,又來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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