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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開始,黃克誠獲准參加會議。但會議開到一半,就不讓他參加了。

  這雖然使黃克誠從不得不發言表態的困境中解脫出來,但也表明他的處境即將惡化。

  中央決定組織專案組審查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以賀龍為組長。

  這次的專案審查,不再搞過去那樣的鬥爭。黃克誠的日子比較好過。

  他依舊閉門讀書看報,有時與人下下圍棋。後來,毛澤東對審查情況批了八個字:不作結論,寄予希望。

  八屆十中全會進一步發展了階級鬥爭擴大化的「左」傾觀點,把社會主義社會中一定範圍內存在的階級鬥爭擴大化和絕對化。此後,「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階級鬥爭要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成了人們的口頭禪。

  國內形勢又變得緊張了。

  1965年9月。北京。黃克誠住處。

  楊尚昆代表毛澤東看望黃克誠。安子文則代表中央組織部找黃克誠談後,說是毛澤東決定派他到山西省去當副省長。黃克誠長期無所事事,渴望工作,因此十分高興。安子文對黃克誠說:「你要快走,儘快離開北京!」

  「我可以過了節再走嗎?」因國慶節即將來了,所以黃克誠這樣問。

  「不行,節前就得去山西。」回答很乾脆。

  黃克誠聽了,略感奇怪。但是,他服從了組織決定。黃克誠立即準備動身出發。

  他收拾了東西,交出了公物住房。以前保存的革命文物,別人送的字畫,他分別送給了有關博物館保存。幾年來餘下的一千多斤軍用糧票,也都交給了公家。他打算過一年再調動夫人唐棣華的工作,讓孩子們仍在京讀書,自己一人先去山西。去山西前,黃克誠心情非常愉快。他寫了一首七律抒懷:

  七律抒懷

  京華荏苒十三年,
  半是辛勞半是閑。
  愧無建樹對祖國,
  卻有遺恨留史篇。
  回思往事皆成夢,
  縱觀萬物盡爭妍。
  銜命西去無別念,
  願盡余生效薄綿。

  到了太原,省政府分工讓黃克誠主管農業。他立即提出要到各縣看看,熟悉一下情況。

  於是,黃克誠先到晉南,跑了曲沃、臨汾、洪洞、安澤等十一個縣,瞭解農業情況和農民生活。

  黃克誠感到,農村已從前幾年的災難中恢復,而且幹部群眾得到了教訓,知道生產是萬萬放鬆不得的。

  黃克誠回到太原時,已到了年底。山西省召開了省人民代表大會,黃克誠參加了會議。會上,由省委提名,補選黃克誠為副省長。

  會後,黃克誠又到晉西南運城地區,走了新絳、稷山、河津等九縣後,他才回到運城。這一帶是山西比較富裕的地方,號稱山西的糧倉。來回一個多月,回到太原時,就要過春節了。黃克誠兩次共跑了二十一個縣。他雖然是六十出頭的人了,但由於急於工作,所以並不感到多麼疲勞。

  不久,黃克誠聽到了彭(真)、羅(瑞卿)、陸(定一)、楊(尚昆)犯錯誤的消息。黃克誠感到十分詫異。

  黃克誠不知道,1965年11月,上海《文匯報》突然在顯著位置發表姚文元的《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姚文元捕風捉影地把《海瑞罷官》中的「退田」、「平冤獄」,同1961年所謂的「單幹風」、「翻案風」聯繫起來,說是同彭德懷問題有關。這篇文章是經毛澤東審閱批准發表的。不久,對《海瑞罷官》的批判推而廣之,在整個文藝界進行365了一系列的批判運動,又迅速發展到對彭真於1966年2月3日主持擬定的《關於當前學術討論的彙報提綱》(簡稱「二月提綱」)的批判,以及對北京市委和中央宣傳部的批判,從而成為發動「文化大革命」的導火線。

  實際上,對羅瑞卿、陸定一、楊尚昆等同志的所謂錯誤的揭發批判,從1965年冬就開始了。

  1966年春節後。山西。

  太陽炙烤著乾涸的泥土,大地張著嘴。好長時間沒有見過雨絲了。

  黃克誠又去太行山區進行抗旱工作。

  到了高平縣,黃克誠想到1939年彭德懷從延安到晉東南,黃克誠在高平接待了他,一起研究部署反「磨擦鬥爭」,不禁有些惆悵,遂作了一首詞:

  調寄《江城子》,憶彭德懷

  久共患難自難忘
  不思量,又思量;
  山水阻隔,
  無從話短長。
  兩地關懷當一樣,
  太行崗,峨嵋崗。
  猶得相逢在夢鄉,
  宛當年,上戰場;
  軍號頻吹,
  聲震山河壯。
  富國強兵願必償
  且共勉,莫憂傷。

  黃克誠在高平地區進行抗旱工作,從2月一直到5月底,走了沁水、陽城、晉城、平順、長治、壺關等縣。他一路到了不少基層社隊,翻山越嶺,汽車不通,就騎毛驢。

  此時,《五·一六通知》已經傳達。

  《五·一六通知》是在1966年5月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通過的。《通知》中說:「高舉無產階級文化革命的大旗,徹底揭露那批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所謂『學術權威』的資產階級立場,徹底批判學術界、教育界、新聞界、文藝界、出版界的資產階級反動思想,奪取在這些文化領域中的領導權。而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同時批判混進黨裡、政府裡、軍隊裡和文化領域的各界裡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清洗這些人,有些則要調動他們的職務。」這次會議,還以「反黨集團」的罪名加在彭真、羅瑞卿、陸定一、楊尚昆頭上,並進行了錯誤的批判。

  《五·一六通知》下發後,作為群眾性政治運動的「文化革命」開始了。

  山西省委傳達了中央關於彭、羅、陸、楊問題的文件。

  高平縣委王副書記對黃克誠說:「黃老,我思想不通啊!這些都算錯誤,我們天天犯錯誤,不知有多少錯誤呢!」

  對此,黃克誠難以回答,只有沉默。

  這時,還沒有揪鬥黃克誠,也沒有批他的大字報。

  黃克誠以為,他和彭德懷的問題已經受過長期審查,這次可能不再追究了。

  後來,黃克誠到離石、中陽、臨縣、方山等縣去檢查農業工作。這次往返個把月,回到太原已是7月份了,已經滿街都是大字報了。

  黃克誠不便再去外地檢查工作,就天天去看大字報。

  有時,黃克誠與同院的劉副省長下棋消遣,也不議論什麼,因為實在弄不清楚。

  國慶節開會時,省委通知黃克誠不要去參加了。

  周圍的氣氛顯得越來越令人不安。

  看來凶多吉少,黃克誠有種預感。

  黃克誠雖然經歷過無數次運動、鬥爭,但對「文化大革命」還是摸不著頭腦,對它會怎麼發展,心中完全無底。就這樣,過了1966年。

  1967年1月。剛過新年的一天。

  太原。省委大院。

  北京地質學院、清華大學、北京航空學院的學生三十多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了黃克誠宿舍。

  「走,快跟我們走!」他們對黃克誠又推又嚷。

  「你們要幹什麼?」黃克誠喝問,一臉正氣。

  「於什麼?就是要你黃克誠跟我們走!」

  「為什麼?」

  「你自己難道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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