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陳賡 | 上頁 下頁


  恰在這時,傳來消息:與陳賡一起投軍的三弟陳尊三在軍中病死。陳賡聞訊痛哭失聲,他對湘軍徹底絕望了,暗中籌劃今後的出路。

  一天,陳賡正在給家裡寫信,連長走了進來:「陳賡!寫什麼呐?」

  陳賡抬頭一看,連忙站起敬禮:「報告連長,正在給父母寫信。」

  「哦。有一個任務交給你:團長要到長沙赴任鐵路局長,要幾個人護送,你去一個吧!下午就動身。你現在到團長那兒去報個到!」

  「是!連長!」

  團長叫曾君聘,原來的團長魯滌平已升任師長,曾君聘是接任的。他出身行伍,是個老粗。「援鄂戰役」中,這個團打到湖北蒲圻、咸寧間的汀泗橋,就同其他湖南部隊全被打敗,潰退下來。部隊士兵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有的連隊損失超過半數,嚴重的竟達三分之二以上。

  戰場上遭到慘敗,官場上又受到排擠,曾君聘心灰意冷,對湘軍失去了信心,便設法謀得粵漢鐵路湘局局長一職,離開了湘軍。

  陳賡從岳陽一直護送他到長沙。一路上,曾君聘見陳賡為人機靈,又有文化,肯幹能吃苦,心裡有幾分喜歡這個小夥于,他有意和陳賡多拉幾句話:「今年多大了?念過幾年書?」

  「十八。念過八年書。先是家裡請了私塾先生,跟先生念《三字經》、《論語》、《盂子》,後來進了東山學堂,學了些西洋課程。」

  「你為什麼來當兵呢?」

  陳賡爽快地答道:「我爺爺原來是湘軍管帶,我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想長大了像爺爺那樣指揮千軍萬馬。十四歲那年家裡給我找了一個媳婦,我不幹就跑出來當了兵。我想反正我遲早是要當兵的,因為我喜歡。可是,可是……」

  說到這裡,陳展停頓了,想著怎麼說好。

  曾君聘追問:「可是什麼?」

  陳賡看著團長,慢慢地說:「我慢慢發現,軍中的情況跟我以前想的大不一樣,老是打來打去,也沒打出個名堂,老百姓還遭了殃。再說,再說,我們這些不是軍官學校出來的,仗打得再好,再多,也上不去。」

  曾君聘看著陳賡:這小夥子有文化,有抱負,在長官面前答話,不慌不忙,說話也很直率,不是那種藏著掖著的,看來這小夥子以後能有出息。於是他問道:「陳賡,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陳賡略想了一下:「還沒有都想好,反正是要離開湘軍,或者報考軍校,或者找點其他的事先做做。」

  「願不願意到我這裡來做事?」

  陳賡眼睛一亮:「到鐵路局?太好了!團長,哦,不,局長,我願意。」

  「那好,你就跟著我,給我寫寫文告材料什麼的,跑跑腿!」

  「是!謝謝局長!」

  陳賡在鐵路局當上了一名辦事員。事情很輕鬆,跟著曾君聘四處走走,寫點材料之類,和當兵生活完全不同。每月薪水還六十元,相當於湘軍一等兵的十倍。

  陳賡發薪水後,買了幾套衣服,給家裡寄了一些錢。他感到從來未有過的輕鬆、安定。可以好好調整休養一下了。陳賡松了口氣,為脫離了令人失望的舊軍隊生活感到高興。

  日子一長,生性活潑的陳賡漸漸覺得若有所失:難道一輩子就這樣跑跑腿、抄抄東西混口飯吃?豈不辜負了一身的功夫、多年的磨難?時局動盪,風雲變幻之際,自己在這裡做一個守點的小辦事員,終不是所願。

  陳賡開始在業餘時間跑出去到補習學校讀書。這期間,兩所學校對他的影響至為重大。

  一所是自強學校。學校設有哲學、文學、數學、英語等課程。陳賡選修了哲學、英語,接觸到西方各種哲學思想,這對他原有的從經書中得來的觀念衝擊很大。對英語,陳賡尤其願下功夫,他認為要富國強兵,必須要向西方學習,學習他們先進的科學技術,英語是有用的工具。陳賡經常清早起來背單詞,晚自習後,回來繼續看外文書。他的英語成績進步很大。

  對陳賡影響更大的是黃興。這位率先革命的二號人物此時經常來校講學,宣傳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思想。陳賡為他的演講激動不已,對這位湖南老鄉敬佩之至。

  另一所學校是毛澤東創辦的自修大學。

  湖南是革命運動開展最早的地區之一。這塊土地上孕育了一批傑出的共產黨人。毛澤東、劉少奇、何叔衡、郭亮等在這裡展開了一系列革命活動。

  自修大學為革命團體提供了一個合法的公開的活動場所,毛澤東、何叔衡、郭亮等人親自授課,影響很大。

  陳賡是在自強學校學習時聽同學說起自修大學,有一批新式人物,思想見解新穎獨特,聞所未聞,令人鼓舞。於是陳賡抽時間去旁聽。連續聽了幾次,他完全被吸引住了,便轉到了自修大學來學習。

  1922年深冬。長沙橘子洲頭。

  陳賡和郭亮並肩散步。

  陳賡穿著鐵路職工制服,外披一件灰色呢子大衣。雖是深冬季節,他卻絲毫不覺寒冷,一陣陣江風吹來,只覺得清爽快意。他剛剛加入了黨組織。

  十九歲的陳賡看到前面展開了一個新的世界,這個世界是那樣新鮮、美好、令人嚮往、令人激動!

  郭亮年齡稍大一些,身穿一件藍色長袍,顯得儒雅、成熟。他很喜歡熱情,充滿活力的陳賡,待陳賡像兄長一樣。

  此刻,陳賡熱切地向他要求分配自己新的革命工作,想辭去鐵路的差事。

  郭亮勸他:「你先不要辭去鐵路局這邊的差事,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多讀點革命書籍文章,等待時機。革命的路會很長,你年輕,會有許多工作需要你做的。」

  陳賡點點頭,說:「我也覺得現在有好多新東西都不知道,確實需要學習。到這裡來了半年,收穫不小。你上次說過,上海那邊政治空氣很濃,很多共產黨人部在那裡,我想去看看。」

  「好啊!」郭亮贊成他說,「那裡有個上海大學,是我們党領導辦的。

  陳獨秀、李大釗都到那兒作過報告,蔡和森、瞿秋白、肖楚女都教課。學生中有不少共產黨員和共青團員。你要去,我可以給你寫一封信,給蔡和森,他是我們湖南老鄉,和毛潤芝先生是同學,你去了可以找他。」

  陳賡聽了,十分興奮:「好,我這就準備一下,找機會請個長假,去上海。」

  上海。輪船碼頭。

  陳賡手提一隻黑色旅行箱,穿一身灰白色長袍,隨著人群走下碼頭。他看著眼前重疊林立的高樓、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樣的招牌、大大小小的廣告,心裡想,這就是「十裡洋場」的上海,也是共產黨的發源地的上海。

  他不急於找上海大學,想先看看這個繁華的城市。不料到外灘公園時,卻赫然看見門口放著一塊上書「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十分觸目。陳賡猛然想起路過漢口時,看見漢口英租界印籍巡捕、人稱「紅頭阿三」棒打行人的情景。陳賡覺得心裡一陣緊縮:中國,不起來革命,就沒有救呵!他揮手叫了一輛黃包車,對車夫吩咐:「到青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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