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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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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城戰地工作人員訓練班 誰知在這時發生了問題。14軍軍長李默庵接受了魏巍的意見,要舉辦一個戰地工作人員訓練班。原來中央軍在忻口戰役中受挫後,他們的政工工作,瀕於瓦解,而八路軍的軍隊政治工作及民運工作十分活躍,使他們頗為沮喪與羡慕,於是他要招收流亡學生,經過短期訓練後,幫助恢復軍隊政治工作和隨軍民運工作。以戰地工作人員訓練班的名義在各地招生,同時魏巍還去延安取經,會見了毛澤東、羅瑞卿、肖勁光等。 14軍的招生廣告在西安、武漢、長沙等地登出後,招來了北平、天津、河北、南京、江蘇、山東、山西、東北等流亡青年數百人,其中大、中學生較多。1938年初,這些青年來到趙城,正準備開學時,聽說這個訓練班的名稱叫做「14軍軍政幹部訓練班」,群情大嘩,認為這是欺騙他們當下級軍官和政工人員的陰謀,與招生廣告宗旨不符。結果,主管人員無奈,只好仍然宣佈為「戰地工作人員訓練班」。這不是簡單的名稱之爭,而是兩種體系兩種政治態度之爭。青年學生們要求的是抗日工作,不是去他們軍隊裡當官,抗日戰地服務工作八路軍已作出榜樣,人們是想按照那樣去參加抗日的。 訓練班的名稱問題解決了,武大這一夥又發生問題了,因為83師要他們也去班裡受訓,他們群起反對,說他們由穀若虛聘請來為抗戰服務的,他們已是一個服務宣傳團體,不能去受訓,否則就解散回武漢。僵持了幾天,各若虛的話說盡,允許他們二、三十人不拆散,以一個整體受訓,結束後仍以一個整體回83師工作,解決了他們的問題。至於我們三人原來就是兩個身份,武大服務團的教員,趙城訓練班的教官,自然地參加了趙城14軍戰地工作人員訓練班當教官。 14軍趙城戰地工作人員訓練班,主任是軍長李默庵,副主任是屬下兩個師長83師劉戡,10師彭傑如,而實際主持負責的是83師參謀長魏巍。在開學前他曾召集我們一班當教官的開過會,黑壓壓坐一大片,其中團級軍官不少,他講了他的辦學計劃與分隊組織,名為徵求意見,實則無人發言。訓練班分四個隊,第一隊成員主要來自西安,第二隊來自山西各地,第三隊來自武漢、長沙,還有個別平、津、寧、滬、魯、豫的流亡學生,第四隊以武大的戰地服務團為主,兼有其他各省的學生。各隊隊長是軍隊派來的團長、副團長擔任,政治教官是從西安、武漢聘請來的。 我被派到第四隊任主導教官,隊長是83師的一個副團長。教育長魏巍主講「民族解放戰爭的戰略問題」,是集中各隊所有學生教官統一要聽的大課。我在四隊上課講的是日本侵略歷史,這本來是我專長,講來頭頭是道。而我受學生歡迎的卻是述說日軍、高麗棒子在北平、華北的侵略橫蠻行為,我那時年輕氣盛,說話聲大詞快,為求同學們感動,用極為煽動的語言,激起同學們的熱情,一時頗受學生的擁護。那位隊長似乎要和我爭取學生,每次我講完課後,他也借站隊受軍事課的機會,也大講其抗日戰爭的經過。我們同為四隊的主要人員,表面上感情很好,他以主人身份主動照顧我,暗中卻各自使勁爭取學生。我有較優越條件,本身就是流亡學生,又是北平名牌大學的碩士,同學生接近既自然又親切。 訓練班招來有五百餘人,受到國民黨內各派的重視。在山西前線國民黨嫡系部隊中辦這種訓練班的當時只有14軍一處。國民黨內原來搞軍隊政工的部門和當局都非常不滿,因為他們被排斥在外,一切由魏巍按八路軍方式辦班,將來要代替軍隊中的政工工作。在各軍政訓處取消後,14軍的兩個師留下少數原政工幹部來訓練班工作,他們受到學生們的冷淡,就出現了謠言說訓練班裡有共產黨派來的學生,但是那時共產黨已是公開合法的,人們特別是青年學生多數傾向于共產黨,他們的謠言影響不了學生,卻引起軍官們的注意。 我們四隊組織了一個宣傳隊,去鄉村和軍隊駐地宣傳抗日。表演節目,其中以活報劇《放下你的鞭子》最為士兵、群眾歡迎。這個宣傳隊以江浙來的學生為主,他們後來同我混熟了,告訴我他們逃亡出來沿途以演出為生,來到趙城參加訓練班是來看看能否發展下去。因為他們演出好,其中有兩個女演員特別受人歡迎,10師、83師都想要。最後卒業上前線了,他們認為在這裡沒有發展前途,或是他們有進步(共產黨)背景不知道,總之他們走了,離開了訓練班。他們互祝「後會有期」而別。 2.從前線敗下來 正值陰曆新年前夕,日軍在山西短暫休整後,即沿同蒲路南下要打通晉南到風陵渡,強佔同蒲路的通道。訓練班立即結束,組織成若干戰地工作團(隊)隨軍隊去前線作戰,14軍擔任霍縣、趙城前面韓信嶺一帶防務。我當時被分為83師戰地工作團副團長兼第一隊長長,團長是谷若虛,他帶著他的武大宣傳隊去另一個團隨軍工作。我帶著三十幾個學生去韓信嶺附近一個村子住下,找到軍隊的團長,他說要打仗,「你們住在這裡搞宣傳服務工作吧。」 我那時帶領三十多個學生,要上前線打日本,情緒高漲,當時受到國民黨軍隊的宣傳,速勝論思想占主要地位,在開會時高喊「打到太原去過年」,「打回北平去」的口號。到了韓信嶺附近村子裡,住在一個廟裡,分配隊員去各村調查情況,宣傳抗日並找村長頭人組織群眾為打日本服務。頭幾天的活動,隊員回來報告說群眾根本不知道抗日戰爭這回事。山西多年在閻錫山封閉下,採取盡民政策,見到軍隊就害怕逃走,我們正計劃如何在這裡向附近的群眾做工作。前方戰事吃緊,已聽見大炮聲,有少數傷兵下來,訊問之下,說日軍已佔領韓信嶺,我軍已撤走。他們走也不通知我們一下,派人去聯繫根本不知去向。這時日機已來偵察,又聽到機關槍聲,一位傷兵說你們再不走,就要當俘虜了,於是我們急急忙忙撤走。大亮時趕到趙城,穀若虛說軍隊已翻霍山進入山區打遊擊,正面沿鐵路一帶已讓日軍佔領了。 於是我們又馬不停蹄向霍山前進。霍山是晉南汾河平原靠東一大山脈,山高林深,在春秋戰國時代是晉國有名的大山。我們爬了一整天,到晚才走到山中一小鎮北平鎮。到處是軍隊人馬,睡的滿街都是,老百姓見來了這麼多軍隊都跑了。沒有吃的,我們只好用鋼盔炒黃豆充饑。第二天見劉戡和魏巍,他們說日軍沿同蒲路南下,要占風陵渡,我們已無後方供應,只好在晉東南打遊擊,分配我們隊隨一個團去安澤縣古城附近一帶活動。 我同隊裡的學生對國民黨中央軍的印象太不好,他們也看不起我們,認為我們是賣狗皮膏藥的,根本不關心我們的生活。大家要求不同軍隊在一起,為他們服什麼務,我們隊自己幹。我們隊開到安澤縣山區高莊後住下來,大家開會討論如何辦。 我這個隊大部分來自天津、江浙和山西本省,大學生有天津南開的夏訥,其餘多是高中、初中生,有三四個女生。沈承恒。陸秀雲是江蘇無錫的,她們親如姐妹。這些青年憑著抗日愛國熱情,不為名、不為利,為了救亡圖存,每人每月發的生活費15元,僅夠食用,生活艱苦、工作積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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