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傳記·回憶錄 > 滄桑九十年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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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功課方面我用心的攻英文,幾乎每天早早起來在校園河邊讀英文。東吳大學裡的課程除了中國文學系外,其他課程都是用的外國人寫的英文課本,上課外國老師也是用英語講課,所以不得不學好英文。課外讀物除小說外就是看中國歷史書,尤其是中國、外國近代史,我對歷史很有興趣。看小說完全是消遣,看了就忘,讀歷史我卻做筆記,對鴉片戰爭以來外國侵略中國的歷史我從高中起就開始學習並做筆記。但是我並未選擇歷史系搞歷史專業。 東吳大學有歷史系,但它主要是西洋歷史,重點讀外國人寫的世界史、英國、美國、法國史的幾本書。我對外國侵略中國歷史及現狀有興趣,對國際政治有興趣。東吳大學有政治系,英文叫政治科學politicalscience,很適合我的需要,我在中學畢業前就選擇了考東吳大學政治系。我也很奇怪,當時北平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學校政治、歷史、國際政治學課都很有名,教授也是名教授,常常在報紙刊物上發表評論時事,國際政治、中外關係的文章,我看過也很佩服,但是我從未想到中學畢業後去考這些名牌大學,一心只想進東吳大學政治系。 現在想來,當時有幾個原因使我如此。一是當時北平很不平靜,非蔣介石的嫡系部隊駐在北方,經常有戰爭恐怖,各大學內政治派別爭奪,我當時雖想學政治,但不願參與政治,這是我在大革命運動後的一種否定,認為搞實際政治活動只是受那些政客們的愚弄,掉了腦袋還不知為什麼。二就是在蘇州住慣了,東吳學校環境與人緣都很好,校園內很安靜,是一個讀書的好地方,進大學不需要任何考試,我留戀這個學校,何況我在東吳校園內還已取得了一定的聲譽。 對於東吳大學政治系師資的水平不高,只有兩、三位教授並且只會教外國課本,對當時中國政治、中外關係毫無見解,圖書館這方面書籍不多,心中是不滿意。但我卻自搞一套「研究」工作,說研究有點誇大,就是自己在課外閱讀、收集一些有關中國對外關係的資料,說來奇怪,我對國內政治派別鬥爭特別反感,而對外國在中國侵略活動的過去與現在特別有興趣。當時我的同學中很少有人搞這一套,好的學生都是努力把功課學好,不少同學因為家庭關係,有錢有勢的都打算畢業後去讀別的名牌大學,像我這樣自己搞一套準備在東吳讀下去的很少,除了幾位學醫。生物、化學,或法學的。 1931年我進了東吳大學一年級政治系,開學不久,就參加了在鎮江開的江蘇省全省運動會。這屆運動會是為選拔運動員參加秋季在杭州舉行的全國運動會,我是學校和蘇州足、籃球隊的運動員,還報名了田徑運動的三鐵:鐵球、鐵餅、標槍,這三項我成績平平,但那位姓許的體育教員一定要我去試試,好爭取多幾個名額。三鐵中我對鐵餅較有興趣,但成績只在30米左右,實在不高,但我很喜歡扔鐵餅的旋轉動作與姿勢。江蘇省全省運動會以我們東吳代表隊為主力,人數多、氣派大,還有女生籃。排球隊,浩浩蕩蕩開進鎮江這個江蘇省會。運動會進行到將結束時,大半選拔賽已告結束,突然發生了日本佔領瀋陽的「九·一八」事變,上海報紙報導得特別詳細,激起了我們全隊人員的氣憤,我極力主張停止參加最後幾場比賽,返回學校,大多數隊友贊成,上海的一些報紙攻擊國民黨政府,群情憤慨下再也沒有可能辦什麼運動會了,於是我們返回蘇州。 當時全國各地學校進行了罷課,遊行,要求政府出兵抗日,反對國民政府的不抵抗主義。我們返校後,就召開學生大會,有幾位高年級大學生主張罷課遊行,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要求政府出兵抗日,我自然是積極分子之一,我被選為糾察隊長,糾察學生不許去上課,接著在上街遊行隊伍中任總指揮,帶領學生隊伍遊行示威。當時東吳學生中竟然有不參加罷課、遊行的,我以糾察隊長身份去他們宿舍強令他們參加。學生會組織軍訓,搞學生軍,要直接去東北抗日。 接著在平津學生南下南京請願的運動推動下,上海的學生也開赴南京請願,沿途受到政府的阻止,學生進行臥軌強行爬火車,一時人心混亂,謠言四出,有人說這是共產黨、國民黨左派、鄧演達的改組派、青年党與國社黨等等黨派搞的,目的在推翻蔣介石。我本來義憤填膺積極要求抗日,一聽到這次運動有黨派參加與操縱就猶豫了,武漢革命的經歷告訴我不要受人利用,學校當局也設法勸阻我們,我不參加去南京請願的活動了。當時與我相好的幾位同學像楊公素、吳志章等也都聽我的話不贊成去南京請願,所以影響到東吳及蘇州的學生。 我在高二、三年級就注意看有關中國邊疆問題的書和刊物,可惜那時有關這方面的書太少。「九·一八」事件後就研究東北問題及日本在東北侵略的歷史。國民政府不抗日,東北的馬占山抗日,社會各界組織援馬團,並且在上海舉行援馬團抬棺遊行大會,表示以死援馬抗日並且要由上海遊行直去東北抗日。我去上海參加了這個大會,當時曾決心同他們一起去東北援助馬占山抗日,到了上海大會就聽說這個援馬團有政治背景,是以此來搞政治活動的,我就不參加了。抬棺遊行號召力大,但被國民政府制止,後來這個援馬團有部分人到了北平,硬被國民政府解散了。東吳另一位同學徐商壽,就是那位現代派詩人,他去了北平參加了,解散後他就在北平進了燕京大學讀書了。 「九·一八」事件所激發的愛國抗日活動我只搞了這些,我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愛國抗日不要被政治派別利用,這是從武漢革命時期所總結的經驗,哪怕是共產黨發起的我也不參加。那時國民黨把一切抗日活動都扣上共產黨陰謀的帽子,以便他們放手鎮壓。另外我不知道共產黨的主張與目的,與他們毫無關係與聯繫,我何必又去走武漢時代的老路。我這個讀政治系的人反而不搞實際政治而且還避免搞政治。當時東吳大學生中卻有搞政治的,是青年党的一位姓李的和國民黨的孫寶剛(此人後來混得有點地位,曾隨國民黨去臺灣),他們在第二年開學時就被開除了,我雖然出面搞罷課、遊行,學校卻仍留下我允許繼續上學,重要原因是我沒有政治背景。我是東吳的老學生,從中學進入大學,學校當局瞭解我。罷課久了,學校提前放假,我回到沙市過寒假。 1932年我國蘇州上學,到南京時,上海爆發了「一二八」抗日戰爭,波及蘇州,日本飛機曾來轟炸,學校關門不開學,我就住在楊公素家,我同楊公素兄弟是好朋友,他家的人對我很熟悉,對我也很好。東吳不開學怎麼辦,杭州之江大學開學,之江與東吳都是教會學校,功課成績互相承認,我提出去之江借讀,學校同意了,我就帶著楊公素、楊公敏(當時他在中學)去杭州借讀,上海打仗鐵路不通、坐小船沿途經過太湖運河沿岸城鎮,使我長了不少見識。在杭州之江大學借讀,之江的功課比東吳差,條件也不及東吳,更重要的是它離杭州城市遠,沒有什麼娛樂場所,連電影也看不上,楊公素是位愛玩的花花公子,實在呆不下,竟不讀書回蘇州了。誰知他這一走就一直沒有再見。我將在「楊公素」專題下敘述我所知道的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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