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從家鄉到美國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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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你在柏克萊夏天—— 元:柏克萊沒夏天。六七八月裡反而更陰涼,因為夏天霧更多。 程:柏克萊也有那種大的百貨公司吧? 元:有,有。 程:好點兒的東西沒有吧? 元:差不多都有,平常需用的東西都有。其實那兒的地方,除了一頂長橋接著海灣的兩邊兒,那地方的房子都是接接連連的,都分不出一個城一個城來了,原來倒是有一個一個的城,中間兒隔開的有鄉下,現在鄉下都變了城裡了,都是房子了,都打成一片了。 程:我有一年去,是1930年那時候還—— 元:那時候北頭兒還很空。 程:那時候橋還沒有呐。 元:對了,海灣橋是1936年才有的。從前我在那兒念過半年書。 程:哦,就是在加州大學呀? 元:是的,就是在1919年的春天。 程:從前沒有橋從舊金山怎麼去法? 元:坐輪渡啊。 程:輪渡好慢吧? 元:不算慢,在上喝喝咖啡,吃點兒點心什麼的,再不在甲板上拿花生喂喂半空中飛的鴿子,一會兒就到了。 程:輪渡貴不貴? 元:不貴,那時候好像是兩毛錢一趟。可是有一回啊,我解舊金山回來,身上連兩毛錢都沒有。 程:那麼不能上船了? 元:不,是先上船後付錢的。結果怎麼辦呐,我又不好意思問生人借兩毛錢,我就找了幾張身上帶的郵票賣了兩毛錢給同船的人才回得了柏克萊。 程:那頂橋不得了,一共有多長啊? 元:連上橋下橋的路算在裡頭,號稱六英里呐,就光是算水面上橋的本身也有四五英里呐。 程:這裡最長的麼要算西螺大橋了。 元:在哪兒? 程:在溪州,彰化過去。……囉,從前你們清華學生出去是一百塊錢一個月吧? 元:沒有!六十塊錢一個月。什麼都在內:學費,吃住,什麼都在內。我還剩的有錢買鋼琴呐。 程:從前你們租房子要多少錢? 元:房子我不記得了。吃飯麼,一個禮拜三塊半,早晨還吃牛排。 程:這個五十年下來變的真可以! 元:那時候東西可真便宜,尤其是在綺色佳那種城。他們本地人管他叫「(世界上)最大的小城兒」。 程:後來清華官費總不止那個數目了。 元:後來不止了。 程:那麼治裝費總有咯? 元:那有,治裝費我們那時候也有,另外有一筆。臨走麼剪辮子。那時候我們都有辮子的囉。 程:那是嚴重問題啊! 元:嚴重問題囉。到臨剪的時候那剃頭師傅問:「剪吧?真的剪啦?」 程:剪辮子總是在上海剪了? 元:上海剪的。 程:常州也不會剪,也不會梳,不會——剪辮子還得要到西式的理髮所。 元:不出洋的人要是剪了辮子還有問題呐,那就有革命黨的嫌疑了。 程:那有許多人——留學生回來還裝個假辮子呐。 元:裝個假的,釘得帽子裡。 程:他們有些做官咧什麼的沒有辦法,只好裝一個。囉,留學回來還得再考一趟呐,是不是? 元:還得重新考。 程:考的時候就不能沒有辮子。沒有辮子假辮子可以盤得帽子裡頭。 叔太:蓋得帽子裡頭? 元:蓋得帽子裡頭。 叔太:掉下來了怎麼辦呐? 程:做的挺好的,有專門做那個的。 元:所以清朝是——怎麼說法?「男降——」 程:「男降女不降。」所以女人的服裝完全是明朝的服裝,鳳冠霞帔完全是明朝的服制,可是男人全換了。 元:革命之後麼,女人倒穿旗袍了。 叔太:對了! 元:女人倒投降了。 程:革命時候你在美國吧? 元:革命時候我在美國。有個同學姓王的,叫王預——也是我從前在南京的同學——他拿著一份兒報給我看,說:「好新聞,好新聞!」就是武昌起義的新聞。 程:那時候你還在康奈爾吧? 元:還在康奈爾,第二年。那時候我們組織中國科學社也是在康奈爾。任鴻雋、楊杏佛、胡明複也在裡頭。後來第二年雜誌就搬到上海出版了。 程:中國科學社這個科學雜誌一直沒斷吧?一直出到——元:有一回叔永(任鴻雋)的——叔永自己,還是他的女——常州話叫女女—— 叔太:對了,女女。 元:寄了一份——我說是個送葬文,說科學社對社會的貢獻已經完成了,可以不用再繼續了,那麼從此就停版了。這是好幾年前的短短的一篇文章。近來聽說又復刊了。 程:叔永近來做點兒什麼? 元:不知道。他本來預備要出來的,後來到了上海,就沒能出來。 程:叔永太太是常州人吧? 元:太太也是常州人。聽說他近來失明了,雙目失明。 程:叔永恐怕年紀比你大點兒? 元:比我大幾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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