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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陳景潤愛花,愛樹,愛大自然。小小的陽臺上,種了許多花。吃過的西紅柿、瓜果,他都細心地把籽留下來,曬乾,然後再種上,從冒芽到結果,他都像孩子似地感到驚奇。西紅柿,瓜果,有了收成,他像孩子般地高興,愛不釋手。屋前,是綠化樹,有一回,他看見有人在鋸樹,便大聲地喊叫,和工人吵起架來了。工人奉命辦事,當然不理陳景潤。陳景潤氣得團團轉,就板著臉走出家門,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一個多小時後,正當由昆焦急萬分的時候,陳景潤卻舉著一枝臘梅枝笑吟吟地回家來了。原來他跑到頤和園散心去了。陳景潤進門就說:「他們砍樹,咱就自己種!」說罷,就到陽臺忙乎去了。

  由昆在309醫院上班,工作緊張,她心想: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今後總要轉業的,遲轉業不如早轉業。陳景潤得知消息,立即給由昆做「思想工作」,他耐心地勸說由昆:「你長期在部隊,性格爽直,風風火火,你這種性格在地方上可不大行,還是留在部隊上好。」由昆聽了他的話,一直在部隊工作。

  陳景潤愛看由昆穿軍裝的模樣。每逢莊重的場合,由昆一身戎裝,顯得英姿颯爽,陳景潤就像孩子似地輕輕地撫摸著草綠色的軍裝,說道:「由,你穿上軍裝才真正地漂亮,我左看右看,總看不厭!」由昆聽了心裡高興,嘴上卻嗔怪說:「現在早已不時髦軍裝了,瞧你,思想落伍了——」陳景潤卻當了真,認認真真地回答:「軍裝漂亮,由,你穿軍裝,真是太漂亮了!」說著,高興起來,還會哼上一支歌。外界人或許不清楚,陳景潤的歌唱得不錯。從老掉牙的《我是一個兵》到流行歌曲,他都能唱上幾首。有時,興致來了,一家三口又唱又跳,恰似開音樂會,其樂融融,一派生氣盎然且溫馨如沐的氛圍,令左鄰右舍也為之心動。

  陳景潤生活條件好了,仍不忘節儉,他很早就告訴由昆,外國念大學是要錢的,我們中國的大學生,由國家包下來,這種狀況不會維持太久。果然被他言中,後來,各大學都開始收費。他們精打細算,節省下來的錢準備以後供歡歡上大學,他疼愛歡歡,但不寵他,很注意培養孩子的創造精神。歡歡小時候,活潑,懂禮貌,遇到阿姨、叔叔、伯伯都會主動問好。他愛畫畫,在家中的牆上畫了不少兒童畫,充滿了想像和稚氣,陳景潤並不制止,但告訴歡歡,到外面不得亂畫。小歡歡從小愛動腦筋,陳景潤很高興,每逢提出問題,總是耐心啟發他思考。然後再給答覆。他愛問為什麼,愛探究根底,手電筒為什麼會亮,計算器有什麼用?有時,會把這些東西拆開,然後一一裝上去。陳景潤從細心的事情培養歡歡的求知精神。從小學開始,歡歡成績就不錯,現在上了北京大學附中,長成一米八幾的小夥子了。虎頭虎腦一副機靈勁,能吹小號,是個挺帥的小號手。

  陳景潤的家庭,寧靜,溫馨如沐,洋溢著濃郁的書卷氣。他,仿佛並沒有離去,只是遠行一段時間,還會回來的。是的,他並沒有走,永遠活在由昆、歡歡和一切愛他的人們心中。由昆疼他,祖國和人民何嘗不時時心疼這個忠誠的兒子呢!

  【第八章 搭梯子】

  淩晨三點的燈光

  1981年4月,陳景潤回到久別的母校——廈門大學,參加廈大建校60周年校慶。此時的陳景潤,情滿意得,榮譽等身,且新婚不久,顯得分外年輕瀟灑,當他第一次出現在廈大建南大禮堂的主席臺上,代表校友講話時,幾千名代表掌聲雷動,面對著朝氣蓬勃且侃侃而談的陳景潤,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心中發出疑問:不是說陳景潤又怪又迂又傻麼?現實和想像,判若兩人,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人們當然相信親眼見到的現實。這是陳景潤健康狀況最好的時期,也是他向哥德巴赫猜想(1+1)發起頑強攻擊的時期。短暫的參加校慶的日子,同樣留下他艱苦跋涉的足跡。

  校園,永恆的家園。對於陳景潤來說,無疑是遠方遊子對故梓的一次銘心刻骨的探親。漫步在灑滿陽光的小徑上,寸寸都是相思,拾起遺落的青春,拾起長滿荒草的記憶,更拾起母校殷殷的期望和那不凋的豪情壯志。

  從事業來說,他是從廈大起步的。校園依舊。無盡的思念,化成了如朝霞般璀璨的鳳凰樹。以巍峨的建南大禮堂為中心的海濱建築群,那是銀灰色的花崗岩組成的宏偉群雕,雄峙在足以容納數萬人的階梯式足球場看臺之上,威武壯闊。以群賢樓為中心的建築群,悄然佇立在舉目皆綠的樹叢裡,門前,是當年民族英雄鄭成功的演武場,大軍揮師渡海而去,雖再不見金盔銀甲遮天蔽日,但雄風颯爽,仍是撲面而來。雍容大度的木棉樹,挺拔入雲的棕櫚,柔情依依的錦竹,偉岸瀟灑的小葉樓,絮語聲聲的相思樹,仿佛,編織著歷史和現實莊嚴交接的風景線。置身其中,陳景潤感到有一種如大海般沉雄磅礴的偉力在催動著他,加快步伐,去摘取哥德巴赫猜想最絢麗的明珠,攻克(1+1)。

  數論是美麗的。外行人往往以為那是一種脫離實際的高度抽象的遊戲,陳省身先生說過一段極有見地和深刻的話:「數論是數學中最要緊、最深刻的應用數學。數學家因為沒有機會用實物做實驗,就拿數字來實驗,結果發現數字間有許多特別的性質,但證明有時非常困難,有些假設到現在還不知是否一定正確,因為還沒有得到完全的證明。」對於哥德巴赫猜想最後一道難關(1+1),就是如此。必須選擇一種嶄新的方法,用陳景潤自己的比喻來說,必須搭起梯子,才能攀上懸崖絕壁,去摘取這顆最明亮的星星。

  「搭梯子」,一個巧奪天工的工程,一次重新開始艱難跋涉的萬里長征。只有內行的陳景潤才能體味其中嘔心嚦血之苦和閱盡艱難險阻的壯美。它仿佛是一個朦朧而清晰的倩影,可見而不可觸,令人神采飛揚而又備受難以捕捉的煎熬之苦。一想起它,一種難以言傳的亢奮和自甘為之熬盡心血的夙願,便油然從心中升起。

  再也不是當年屈居在七平方勤業齋小屋中病懨懨的陳景潤了。這次回母校參加校慶,陳景潤是最受歡迎也最受尊重的嘉賓之一。按照學校原來的意見,是要陳景潤攜新婚不久的由昆一起回來的。勤勉細心的陳景潤擔心「影響不好」,婉言謝絕了母校的盛情,一個人從北京乘硬席臥鋪到廈門。精打細算的數學家不去乘舒適的軟席臥鋪,為的是替國家節省一點錢。到了廈大,被安排在設備完善頗為豪華的賓館式的招待所裡。他和老朋友、老同鄉、老同學林群院士同居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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