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傳(47)_學達書庫

四七

　　旅長到了村裡的消息，立刻在部隊中傳開了。正在村子前沿指揮作戰的葉成煥，擔心陳賡的安全，急得滿頭大汗。此刻，最好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把敵人重新逼上「獨木橋」，徹底殲滅它！葉成煥把盒子槍一舉，大喊一聲：「消滅敵人！沖啊！」便自己帶頭沖了出去，第七七二團的戰士們立即大喊著，跟著他不顧一切地撲向敵人。補充團的幹部戰士也好像增添了千百倍的勇氣與力量，呼喊著像狂風暴雨般地向敵人沖去。猶如雷霆萬鈞之力的幾面夾攻，使殘餘的敵人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很快就在「獨木橋」上被全部消滅了。

　　槍聲停息了。公路上全是日軍的屍體，厚厚的塵土，幾乎都成了血的泥漿。看到那些殺人放火的強盜遭到了這樣的下場，指戰員心裡真感到痛快、解恨。但是，大家的心情卻依然平靜不下來。旅長，旅長在哪兒？人們都關心著陳賡，到處尋找他。終於發現他穿著棉衣，敞開前胸，正笑容滿面地和葉成煥站在村口談話哩。陳賡看到補充團幾個負責人來了，老遠就大聲喊：「補充團，幹得不錯呀！」

　　大家喊著「旅長」，一齊跑上去，不由得從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感情。他們把自己團的戰鬥情況作了彙報，又把兩架照相機送到陳賡面前說：「這是剛剛繳獲的。」

　　「呵！照相機，這是武器呀！」陳賡接過照相機說，「我們可以用敵人送來的這東西拍些照片，給報紙、雜誌發表，讓全中國、全世界人民知道，這就是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下場！」他見機子裡有現成膠捲，便打開機匣，對著狼藉滿地的日本旗和橫七豎八的日軍屍體，連拍了幾張。正好，這時旁邊的小土堆上，一個戰士正踩著一面日本旗，向遠處望。陳賡喊：「別動，別動，給你照相啦！」

　　小戰士轉過身來，靦腆地笑了下，立即把紅纓槍和剛繳獲的三八式步槍朝前一放，胸脯一挺，讓陳賡拍照。

　　照完相，陳賡問補充團傷亡大不大？回答「不大」。陳賡說：「傷亡不大，就不要休整了，為了爭取時間，你們馬上按預定計劃出發，好嗎？」他在戰鬥中已經想好了下一步的工作。

　　在補充團集合部隊準備離開戰場時，陳賡再三地做團領導的工作：「打了這一仗，我們在太行山上的腳根就算站穩了。但是，不能只在山上為『王』，根據地必須不斷擴大、發展。豫北，必須很快開闢出來，而開闢的關鍵則在群眾，沒有群眾，我們就會像樹沒有根，『戲』就唱不起來。你們到豫北一定要放手發動群眾。」

　　四、神頭嶺戰果累累

　　1937年10月22日，第七七一團一部在娘子關東南的七亙村作戰，曾依託過蔣介石和閻錫山軍閥混戰時留下的舊工事，遭到了敵人的襲擊，吃了虧。而陳賡在神頭嶺作戰，利用國民黨軍隊的舊工事卻取得了勝利。對這個問題該怎樣理解呢？戰前陳賡看了神頭嶺地形後，在大家議論紛紛時就回答了這個問題：「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吃肉，還怕找不到一個殺豬的地方？」

　　一個優秀的指揮員必須有先見之明。對戰爭形勢的預測，對敵方戰役、戰術的判斷，如果大體準確，對贏得戰爭的勝利，獲得事業的成功，關係重大。如無先見之明，或者見而不明，後果會適得其反。國民黨軍隊遺留的舊工事是一樣的，是死的，但是怎樣利用它？必須對戰鬥有先見之明的預測才行。第七七一團那次作戰的失利，實際上是對戰鬥的預測失誤造成的，所以人們很重視「先見之明」。其實「後見之明」也十分寶貴。軍隊的作戰、建設及其他活動，決定成敗的是主觀指導與客觀規律是否相符。事情已經發生了、做過了，不論成功與否，都需要認真總結和反省，並且力求將經驗教訓昇華為理性的東西，從而加深對客觀規律的認識。可以說，一切戰爭理論及軍隊其他工作的理論，幾乎都是「後見之明」。古往今來，凡優秀的軍事指揮員，不僅預見力強，而且在駕馭規律和創新理論方面也常常高人一籌。這並不奇怪，因為「先見」與「後見」同源，都來自對客觀情勢的洞察，來自科學的思維。並且「先見之明」的基礎，往往來自「後見之明」。神頭嶺利用國民黨軍隊舊工事的成功，正是陳賡總結了七亙村利用舊工事失利的經驗教訓而取得的成果。因此，可以說七亙村的「後見之明」，促成了神頭嶺的「先見之明」。

　　當第三八六旅圍殲神頭嶺之敵的時候，北面黎城的日軍派了一部分兵力，向南急進，企圖援助被圍之敵，當進到漳河邊，木橋已被炸毀，過不了河，又遭到第七七一團特務連的阻擊，只得回竄黎城。

　　潞城的日軍，也開出汽車兩輛，載著日本兵北上馳援，被預伏的第七七二團七連殲滅於神頭村西南。大約在下午2時，又開來7輛汽車的日軍增援，被第七七二團炮兵連擊毀三輛，其餘的不敢戀戰，逃回了潞城。

　　整個戰鬥在下午4時結束。黃昏，第三八六旅全部撤離神頭嶺，敵人並未發覺。第二天由南邊的潞城出動1000多人，前來增援，先是飛機炸，繼而大炮轟，把他們遺棄在神頭嶺上的死人死馬和爛武器炸得一塌糊塗。從北面的黎城也來了300人，南北對進，膽戰心驚地爬上神頭嶺，沒有發現八路軍，卻看到自己人屍橫遍野的慘景。怕八路軍再來襲擊，以飛機大炮轟擊申家山及附近山頭，掩護他們用幾十輛汽車搬運了兩天死屍。

　　整個神頭嶺伏擊戰（含第七六九團對黎城的襲擊戰），八路軍共斃傷敵人1500多名，俘獲10餘名，繳槍200餘枝，擊斃騾馬300餘匹，俘獲騾馬300餘匹及其他軍用物品。

　　陳賡《日記》連續3天都記載了神頭嶺之戰。在3月15日寫完他對戰鬥的詳細部署後道：「晚9時開始接敵，大家均興高采烈，情緒非常高漲，均抱著必勝的決心。明月當空，照耀如同白晝，好像是為我們這次夜行特別預備的。夜行甚肅靜，不聞偶語聲與咳嗽聲，只有腳步聲、馬蹄聲，踏著碎石聲與上山的急喘聲相應和。這是一群民族英雄，不顧疲勞，準備壯烈犧牲，上前線奔襲日寇的英勇行動。2時前，各部均到達指定地點——襲擊出發地。」

　　3月16日寫了戰鬥經過後，描述道：「當時神頭附近日寇死屍滿溝滿野滿屋，勝利品遍地皆是，紙張書畫隨風臨空飛舞，似為天女散花，慶祝我們的勝利一般。」

　　3月17日寫道：「大疲之後，睡不欲醒，8時許才起床，部隊已整裝待發。胡亂吃些飯，拔腳即走。隨隊經曹莊到普頭，行程僅30裡。沿途群眾扶老攜幼，爭看勝利歸來的我們。」

　　1938年10月初，陳賡率領第七七二團又一次路過神頭地區。雖然神頭至黎城附近的房屋，全部被日軍燒成焦土。但那裡的群眾聽說第三八六旅回來了，家家戶戶準備茶湯招待，街上貼遍標語，寫著：「歡迎神頭民眾的救星八路軍！」人們站在路兩邊鼓掌、呼口號歡迎，還紛紛向戰士身上塞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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