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陳賡傳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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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人一時都愣住了。第七七一團政委吳富善說:「看來,打仗單靠地圖,非打敗仗不可。」第七七二團政委肖永智說:「差一點上了老地圖的當。」說得大家都笑了。陳賡用馬鞭子朝公路指著說:「怎麼樣,這一趟沒白跑吧?粗枝大葉要害死人哪!」 原來的希望落空了。現在,眼看這二十多公里地段上再沒有什麼理想的地方了,怎麼辦呢?可是,陳賡仍在繼續觀察著,好像要把那些國民黨軍隊留下的廢棄工事全部數過。他揮著手笑呵呵地說:「走,回去討論吧!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吃肉還怕找不到殺豬的地方?」 回到旅部,天已經黑了,吃完飯繼續開會。會場的氣氛更加熱烈了,有的主張在這裡打,有的主張在那裡打,七嘴八舌得不出個結論。當然也有個結論式的東西,就是不能在神頭嶺打。陳賡一直在仔細地聽大家發言,直到討論告一段落,他才指著地圖用洪亮而堅定的聲音說:「我看,這一仗還是在神頭嶺打好。」 這太令大家意外了,怎麼能在那山頭窄路上作戰呢?那是能打伏擊的地方嗎?大家都瞪著眼睛望著陳賡。陳賡看了看王新亭說:「看問題要從全面看,不能只看一面,對不對?」 王新亭微笑著點了點頭:「應該有辯證觀點。」 陳賡看出了大家的心思,走到地圖前揮手說:「不要一說伏擊就想到深溝陡崖,天底下哪有那麼多深溝陡崖?有深溝陡崖為我們所用當然好,可是這一帶沒有那麼合適的深溝陡崖,怎麼辦?仗就不打啦?」接著,他分析說:「一般講,在那裡打伏擊的確不太理想,但卻是我們出其不意打擊敵人的好地方。正因為地形不險要,敵人必然麻痹,而且那些舊工事離公路最遠的不過百來米,最近的只有20來米,敵人早已司空見慣。如果我們把部隊隱蔽在那些工事裡,隱蔽在敵人鼻子底下,切實偽裝好,敵人是很難發覺的。山梁狹窄,兵力確實不易展開,但敵人更難展開,它連掉轉屁股的餘地也沒有。」說到這裡,陳賡把手杖往兩張桌子上一架,問道:「在獨木橋上打架,對誰有利呢?」 第七七一團徐琛吉團長笑著回答:「我看誰先下手誰佔便宜。」 「對呀!」陳賡高興地說,「只要我們做到突然、勇猛,這不利的條件,就只對敵人不利而對我們有利了。」 聽了他的分析,大家覺得視野開闊了,心裡亮堂了。但是還有人問:「這樣是不是有點冒險?」 王新亭說:「那得看怎麼講了。常常看來最危險的地方,實際卻最安全。」 「打仗,本來就是個冒險的事嘛!」陳賡笑著說,「當然,有的險冒不得,有的險卻非冒不可。諸葛亮的『空城計』不就是冒險嗎?如果一點險也不敢冒,他只好去當司馬懿的俘虜,還有什麼戲好看?」說得滿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根據陳賡的意見,大家又展開討論,最後統一了認識。具體的部署是:「第七七一團在左,第七七二團在右,埋伏在公路北面;補充團設伏於鞋底村一帶;並確定由第七七一團抽出一支小部隊向山下的潞河村方向遊擊警戒,相機炸毀濁漳河上的大橋,及時切斷敵人的聯繫;由第七七二團第三營擔任潞城縣城方面的警戒,準備斷敵退路。」最後,陳賡問補充團參謀長周希漢:潞城城內敵人有沒有什麼變化?周回答:還是3000多人,沒有大變化。 陳賡沉思了一下說:「我們兵力有點不夠。」然後扭頭對葉團長說:「七七二團抽一個連出來,繞到潞城背後去打敵人。」此外,還派出了許多便衣偵察員,去監視長治方向敵人的動向。 這個作戰計劃上報給師部,迅速得到師部的批准。顯然,旅的決心和部署,是符合師首長意圖的。這使得大家的信心更大了。 3月15日夜,濁漳河已經開了凍,河水還了本色,很黃。部隊出發了,沿著山間小道,長長的行列,伸向漫流嶺、申家山、神頭村。指戰員情緒極高,說說笑笑,熱鬧異常。這次行動,除了第七七一、七七二兩個老團外,還有補充團參加。補充團大部分戰士,幾天前還是太行山上的遼縣、黎城、涉縣一帶的遊擊隊員和民兵,參加這樣大的戰鬥還是第一次,勁頭更足,大清早,人人就把紅纓槍擦得亮亮的,把鞋子綁紮得結結實實的,做好了把紅纓槍換成步槍的一切準備。 在這樣的時刻,指揮員的心情總是緊張的,因為戰前的一切準備工作,就要接受最嚴峻的考驗:敵人會不會如我們所預料的那樣行動?計劃實施中還會碰到些什麼問題?戰爭中的變化無常,往往使計劃與現實造成距離,對於這個「距離」是否有足夠的思想準備?但是,陳賡卻表現得非常輕鬆,一會兒和戰士聊天,鼓勵大家樹立信心;一會兒又和王新亭開玩笑,走著走著突然喊:「瞎子當心,下坡了!」 王新亭是個高度近視眼,聽見喊聲,急忙蹲下來,伸手去摸地,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王新亭自己也止不住笑了起來。但他也不示弱,看清平地之後,連連催促說:「你這瘸子,快走,快走!」陳賡雙腿負過重傷,有點瘸,走不快,只得認輸。當要過一條小河時,陳賡停住腳步,向王新亭伸出手杖說:「來吧!讓我這瘸子來牽著你這個瞎子吧!」他倆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過了河。 三、突上「獨木橋」 路過申家山時,旅部的人都留了下來,陳賡拄著手杖和王新亭隨部隊繼續前進。陳賡先到神頭村裡看了看,又到各團督促大家進入陣地,搞好偽裝。誰也想不到過去被國民黨軍隊遺棄的舊工事,如今卻成了第三八六旅藏龍臥虎之地。陳賡當然特別關心補充團的新兵,一面表揚大家偽裝得好,一面說:「日本鬼子沒有什麼了不起,不怕它氣勢洶洶,只怕我們滿不在乎,麻痹大意。」再三告訴大家不要動那些老工事上的舊土;踩倒了的草,要順著風向扶起來。 突然,有個戰士說:「旅長,這地方怎麼好打埋伏?離大路這麼近,可不要給鬼子踩到頭上發現了啊!」 陳賡笑道:「這地方,我看不錯。只要偽裝得好,敵人踩到頭上也不會發現。要是發現了,你們開我的鬥爭會好不好?」 戰士們都嘿嘿地笑了起來。 「可是,你們要是不好好偽裝,」陳賡說,「暴露了目標,或是打不好,吃不掉敵人,怎麼辦呢?」 「你處分我們。」 「處分你們有什麼用?」陳賡揮著手杖,「暴露了目標,打不成仗,還當什麼八路軍?都回家當老百姓算了。」 這時已是夜深了,王新亭叫戰士們儘快偽裝,保持肅靜。 陳賡等人檢查部隊的隱蔽情況,剛剛結束。聽到北方傳來了一陣沉悶的轟隆巨響。估計是擔任「釣魚」任務的第七六九團對黎城的襲擊開始了。接著,那隱隱的槍炮聲也聽到了。王新亭湊到手錶上一看,已是淩晨四點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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