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賡傳(18)_學達書庫

一八

　　1925年「五卅」運動時期，顧順章參加過煙廠的工會領導，率領工人罷工，表現勇敢，曾組織工人糾察隊，積極進行打叛徒、工賊及流氓的活動。後調到上海總工會工作。1926年他曾和陳賡一同去蘇聯學習政治保衛工作。從蘇聯歸來，參加了上海工人的武裝起義，任工人武裝糾察隊總隊隊長。「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後，在武漢任中共中央軍委特科科長。後中央從武漢遷回到上海，成立中央特科，他擔任領導工作。

　　中共的隱蔽戰線鬥爭發展比較順利時，陳賡對自己的要求更嚴了。比如，有個姓黃的人，來找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的第四號政治密查員宋再生，用濃重的湖南口音說：「我可以幫你們捕到共產黨的要人羅邁。你曉得不曉得，5萬元賞金有無折扣？」

　　宋再生眉毛揚起：「當然十足兌付，不折不扣。不過事要實在才行。」當即和他約定，農曆正月初五在長樂茶館碰頭。並應對方要求，先付給他現鈔30元，供他過年急需。

　　宋再生馬上將此事報告給陳賡，陳賡立即作了安排。那個姓黃的果然按時來到長樂茶館，宋再生把他領到大東旅社，陳賡穿著黃呢軍服，扮成國民黨的高級將領，正在一間豪華的房間恭候，宋再生介紹陳賡是警備司令部的王參謀長。「參謀長」對姓黃的慰勉有加，決定帶他去見司令官，於是乘汽車來到威海衛路805號的一幢庫房門前，在那裡等候的是顧順章。顧順章笑臉相迎說：「司令有事，稍候才見。」用酒菜款待姓黃的和王參謀長，但那人「千里香」好酒一沾唇，就翻身醉倒。原來這和《水滸傳》上的孫二娘開的黑店相似，酒裡下了蒙汗藥。顧順章會變魔術，這把酒壺就是他變戲法的道具，壺中有兩種酒，在他掌握下，倒酒時能分別對待。於是處決了這個姓黃的。過後才查明，此人所告密的羅邁，不是李維漢，是另一個同名的人。

　　當然此人是罪有應得。但是引起了陳賡的長久思索。因為共產黨的鬥爭，是政治鬥爭，工作應當越加謹慎細緻才對。

　　隨著中共的隱蔽戰線鬥爭的順利發展，顧順章卻變得有點得意忘形，執行任務時，忽視秘密工作的政治方向。比如有個時期，租界的巡捕和國民黨的包探，經常在「一品香」飯店集中二三十個頭目在一起尋歡作樂。顧順章曾準備了幾個大皮箱的炸藥，打算把這些傢伙炸死。如果實現，飯店要變成廢墟，附近居民也會受到極大傷害。是陳賡及時報告了周恩來，周出面才制止了。

　　同時，顧順章個人品德方面的惡劣傾向也在發展，變得驕傲蠻橫，誰的話也聽不進，自行其是。家中的陳設也越來越講究，越來越像公館了。此外生活腐化，亂搞女人，還吸鴉片煙，不僅愛去看相算命，竟還相信自己是「福相」、有皇帝命等鬼話……陳賡從他家回來，曾歎息地和柯麟說：「我們二人如果不死，准能見到顧順章叛變。」周恩來曾多次批評顧順章，他都當了耳旁風。

　　1931年，中共派顧順章送張國燾和陳昌浩去大別山革命根據地工作。張、陳自武漢走後，他就搬到漢口法租界德明飯店去住，用魔術家「化廣奇」的藝名大登廣告，在新市場的遊藝場表演魔術，被叛徒發現，帶領特務把他逮捕。

　　他當天就叛變了。因為他瞭解中共中央情況很多，要求立即將他解往南京，有特別緊急機密情報，要向蔣介石當面講。並提出在他到南京前，不要把他被捕的事向南京發電報，因為他知道共產黨打入敵人內部的情況。但是武漢特務機關和國民黨官僚急於搶功，根本不理睬他的話。

　　電報到達南京的黨務調查科，是星期六晚上，主任徐恩曾早去跳舞、玩女人度週末去了。只有秘書錢壯飛坐在特務機關大本營裡。武漢見到南京沒有複電，接連發來了6份電報，都寫著「特急絕密」、「徐恩曾親譯」字樣。錢壯飛早已有了徐恩曾密碼本的副本，偷偷把電報譯了出來，才知道顧順章叛變的事。

　　情況來得太緊急，錢壯飛立即派女婿劉杞夫連夜乘特別快車到上海，把情況報告李克農轉中共中央。自己就把經手的銀錢帳目清理好，放在錢櫃裡。然後趕到「民智通訊社」去通知那裡的一位地下工作者，沒見到人，就把他桌子上放的地圖冊，用刀子在中間割了一刀，是切斷聯繫的暗號。第二天清晨，錢壯飛把那6封電報放在徐恩曾的辦公桌上，並留了一封信說：「你如果膽敢迫害我的家屬子女，我將把你個人的秘密公之於世。」接著，他乘火車去上海，為防萬一，到真如車站就下了火車。其實，徐恩曾星期天根本沒有來上班。

　　周恩來得到顧順章叛變的消息後，當機立斷，召集陳賡、李強等有關人員緊急行動：銷毀機密文件，將中共的主要負責人迅速轉移，凡是和顧順章熟識的人都更換住址或調離上海，廢止顧順章所知道的一切秘密工作方法及聯絡信號等。當天夜裡，中共中央和中共江蘇省委及共產國際遠東局的機關全部搬了家。同時命令陳賡帶領情報科從各方面進行調查，以便及時採取措施，準備反擊。

　　星期一（4月27日）顧順章才被國民黨軍艦解到南京，蔣介石立即召見，徐恩曾迅速調集大批人馬，連夜趕到上海，會同英租界巡捕依照顧順章佈置的一網打盡中共中央的罪惡計劃，進行大搜捕，卻撲了個空。

　　只是顧順章出賣了關押在南京國民黨監獄中的共產黨優秀領導人惲代英。惲代英在獄中一年多，一直沒有被敵人認出來，卻被顧順章出賣了，於4月29日被殺害。

　　曾在「中統」特務機關擔任過專門反對中共的第四科科長孟真深感懊喪地說：「顧順章在漢口被捕，事極機密。然而在上海的中共中央，竟比南京的『中統』先得到消息。原因是『中統』負責人徐恩曾的身邊，隱伏著中共地下黨員錢壯飛。」

　　由於及時得到顧順章叛變的情報，中共中央在上海的機關沒有受到很大損失，這是一個大勝利。但是，給中共的隱蔽戰線上的工作卻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害。陳賡是很傷心的，3年多來費盡心機打入敵人內部的線索，全部被斬斷，在敵人肌體裡積蓄的力量，也全部撤出，許多顧順章認識的人，也不得不離開上海。陳賡就是其中之一。他在陳養山陪同下，帶著王根英和小知非，扮作一家商人，到天津走了一趟：一則是避避風頭；二則是為了改變中共順直省委屢遭破壞的情況，周恩來派他去考察天津能否開展特科工作，以保衛中共黨組織。

　　那時長江上還沒有輪渡，乘火車經南京的旅客，要自己想辦法過江到浦口換乘北去的火車。陳賡到了浦口火車站，就發現列車上掛有專為國民黨高級將領乘坐的「花車」，他怕遇見熟人，急忙鑽進普通車廂，找了個角落的座位坐下，然後把帽檐拉下來遮住半個臉，靠在椅背上假裝睡覺。不久火車開動，在汽笛長嘯聲中「空空哐哐」地向北方馳去。

　　突然，他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報告陳先生，我們錢軍長請你到他那裡去坐。」陳賡吃了一驚，假裝沒聽見，不作回答，仿佛睡著了。但那人不走，又加大聲音重複上面說的話，周圍的人都聽到了，他不能再裝睡了，抬頭一看，原來是國民黨軍官的一個馬弁，於是說：「你認錯人了，我不姓陳，我姓王，是做生意的，從來不認得軍隊上的人。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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