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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新中國的老作家冰心,她在寫作「今天」的時候,往往也與「昨天」相比較。她在歌頌她所熟悉的天安門時,就不僅寫到了天安門的今天,也寫到了天安門的昨天:「古老的天安門和『不願作奴隸』的中國人民,是共過患難的!在它破舊荒涼的時代,它看見過蜂擁入城的帝國主義強盜,它聽見過敵軍的車馬碾過踏過的聲音。它也看見過萬千熱血的青年,舉起如林的手臂,揮舞著白浪似的紙旗,它也聽見他們發出的震天的怒吼。這巨大的聲音從天安門前迅速地蕩漾開去,激起了滔天的怒潮,洗出了一個光輝燦爛的新中國。」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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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冰心:《仰望天安門》

  她在寫到她的故鄉和出生地——福州時,也不忘記與過去的福州相比較。回到祖國之後的冰心,曾經象她在十一歲時那樣,又一次回到她的出生地——福州。當她為闊別四十四年終於再見的故鄉,而寫作散文《還鄉雜記》時,她雖然象過去一樣寫到了故鄉的大自然,寫到了它的秀美的山峰,青蔥的樹林,芬香的野花,平坦的公路,同時,她也寫到了故鄉的農民。不過這些農民的形象,不再像是她曾經在小說《還鄉》中描寫過的那些痛苦而又麻木的農民了,而是健康、歡快,正在從事著改變家鄉面貌的創造性勞動,面貌完全嶄新的,可敬而又可愛的新型農民了。她還寫到了故鄉的解放軍戰士,這些戰士是威武、健壯、嚴肅、活潑的新一代,他們與冰心過去曾經描寫過的那些和藹的兵丁,不重要的軍人,寫日記的軍官等等,渤海灣裡的海軍官兵,也已經有了絕對的不同。

  那些寫到海外華僑的作品,她更是不忘對比今天和昨天,象短篇小說《在火車上》,她在歌頌福建農村的變化,和新社會對華僑子女的培養時,更是花了不少的筆墨,來描寫解放前福建農村的貧瘠,和海外華僑背井離鄉艱苦創業的艱難,同時也用了不少的篇幅,來描寫華僑子女在海外家中的嬌養,以及在北京學校裡的成長和進步。

  然而,回到祖國以後的冰心,著筆最多的,恐怕還是她所喜愛的兒童。正如她自己在第二次文代會期間所說的:「在總的路線中,我選定了自己的工作,就是:願為創作兒童文學而努力。我素來喜歡小孩子,喜歡描寫快樂光明的事物,喜歡使用明朗清新的字句。」「如今在這萬象更新的新中國的環境中,舉目四望,有的是健康活潑的兒童,有的是快樂光明的新事物,有的是光輝燦爛的遠景,我的材料和文思,應當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在我的作品中,我要努力創造正面藝術形象,表現新型人物,讓新中國的兒童看到祖國的新生的、前進的、蓬蓬勃勃的力量,鼓舞他們做一個有教養的、樂觀的、英勇剛毅的社會主義社會的建設者。」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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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冰心:《歸來以後》

  正是在這樣的認識指導之下,冰心為兒童們寫作了大量的作品,象中篇日記體小說《陶奇的暑期日記》、短篇小說《好媽媽》、《小桔燈》、《回國以前》、《在火車上》,散文集《歸來以後》、《還鄉雜記》、《我們把春天吵醒了》、《櫻花贊》、《拾穗小劄》等等,還有很多短小的詩歌。

  冰心回到祖國的時候,已經過了五十歲了。但是,從她為孩子們而寫的作品中,你卻可以看到她那一顆永遠不會變老的童心。

  她在《陶奇的暑期日記》裡,竟然能夠用一個小女孩子的口吻,以第一人稱的「我」,來敘述許多少先隊員的故事,她對那些還上小學的男學生和女學生,都有很深的瞭解,象記日記的小淘氣——陶奇,象勇敢而又誠實,但是喜歡調皮搗蛋的美猴王李春生,象聰明、功課好,可是有點兒懦弱自私的范祖謀,象思想進步、工作積極的陶真,象努力上進、願意改掉不良習慣的資本家小姐王瑞萱,象患有腿疾、性格堅強、心地善良的新加坡歸僑曾雪姣,還有那個學齡前兒童,日本歸僑、可愛但很嬌氣的小秋,個個都是性格鮮明、有血有肉的人物。冰心這位老小孩兒,竟然能夠用看上去十分平常的筆墨,把這些性格完全不同的可愛的孩子們,把他們的思想、感情和個性,都栩栩如生地表現出來,而且因為把自己也化裝成了小淘氣——陶奇這個「我」,仿佛她本人也混雜在這一群可愛的孩子們中間,成了其中不可缺少的、甚至是最主要的一員,向讀者們講述他們自己的平凡的但是又很動人的故事。這些孩子們與作品中的班主任張老師組織成了一個積極向上、朝氣蓬勃的班集體,他們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共同成長,這是五十年代初期的所有少年兒童都很熟悉的生活。即使是作品中那些著筆不多的大人們,比如那位愛學生如子、循循善誘的張老師,那位言語生動、心腸慈善的陶奇的奶奶,那位工作認真負責、積極肯幹的陶奇的媽媽,那位勤勞清苦、心地寬厚的李春生的媽媽,以及那位面色蒼白、塗著口紅的王瑞萱的媽媽,和自私自利、存有偏見的王瑞萱的爸爸,也都各有個性。而在時代氣氛的感召之下,即使是象王瑞萱的父親這樣的資本家,也在努力地學好、變好。這就不難明白,為什麼在「我」的眼裡,以及在一切少年兒童的眼裡,生活總是一片光明了。

  五十多歲的冰心,不但具有不變的童心,有時又象一位循循善誘的模範教師。在《陶奇的暑期日記》裡,她能夠細緻地分析出某個孩子的優點和缺點,又能夠對症下藥,溫和地引導他(或她)改正。在作品一開始,張老師為了幫助聰明但是有點不踏實,又很淘氣的陶奇,提高作文水平,和掌握運用詞匯的能力,跟陶奇的那一番用心良苦、細心別致的談話;還有專門為陶奇訂好,然後鄭重地送給他的那一本厚厚的日記本子,都體現了一位對學生既十分負責任,又善於因材施教的高明教師的教學方法。如果不是象冰心這樣地愛孩子,又非常瞭解兒童的特點,是難以寫得如此生動有趣的。

  同樣地,冰心在短篇小說《好媽媽》裡,又把自己化裝成了一個學習努力,但是不愛勞動,一切依賴媽媽的女孩子——「我」。這個「我」,在鄰居也是同學的一對姐妹——永瑛和永珍的熱愛勞動的行為的感動之下,終於轉變成了一個既愛學習,又愛勞動的好學生。

  在散文《從「到此一遊」說起》裡,冰心也以一個小孩子——第一人稱的「我」出現,她用一個有教養、懂道理的學生的口吻,勸說那些喜歡到處書寫「到此一遊」的人,希望他們改掉這種不良的嗜好。

  而在散文《只揀兒童多處行》裡,冰心卻以她本來的面目出現了——她不再是一個自稱為「我」的小孩子,而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作家了,她在這篇短短的散文中,熱情地歌頌著春天和兒童。當她在頤和園裡看到了成千盈百的孩子,又同時看到了幾棵盛開著花朵的大海棠樹——那令她非常喜愛的,她曾經歌頌過的海棠樹,她就把海棠花與可愛的孩子們聯繫在一起,歌唱著:「春光,就會這樣地飽滿,這樣地爛漫,這樣地潑辣,這樣地華侈!」她告訴自己和自己的朋友們,為了尋找可愛的春光,她要「只揀兒童多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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