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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第七章 返國
  我的腳已踏著了祖國的田野,
  我心中複雜的蘊結著歡慰與悲涼!

  ——冰心:《寄小讀者·通訊二十八》

  北京的夏末秋初,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這時,天空顯得極其高遠,又蔚藍,又遼闊。而夏末秋初的燕園,也正處於一年之中最美麗的時刻,——古色古香的亭臺樓閣和樓群,以及蜿蜒曲折的小徑,在一片藍天的映襯之下,顯得輪廓分外鮮明;蒼翠的樹木及綠茸茸的草皮中間,點綴著遲開的花朵:金色的矢菊,紫色的藤蘿,淡紫色的、白色的以及各種各樣顏色的大朵菊花,還有點點滴滴或一簇一簇的色彩鮮豔的不知名的花朵;而在這一片深綠、淺綠和姹紫嫣紅的包圍之中,更有一窪清澈的湖水襯托著秋景,使得這所美麗的校園,顯得極其寧靜、清幽。

  從美利堅合眾國留學歸來的冰心,正是在這樣的一個明媚的季節裡,在1926年的夏末秋初,一個新的學年度剛要開始的時候,回到了她的母校,回到了她與之闊別了三年的美麗的燕園的。

  然而,這時候的謝冰心,已經不再是那個才思敏捷、溫柔恬靜的女高材生,而是一名嚴肅端莊、為人師表的女助教了。雖然她仍然象三年前離開母校時那樣——個子瘦小,聰慧的目光中還是時時流露出純潔的稚氣。

  這個有著瘦小的個子和豐滿的面龐的年輕女助教,不僅是她的雙親、她的弟弟、她的家庭的掌上明珠,而且也是她的母校——燕京大學的驕傲。當她在燕大本科讀書的時候,她就是《燕大季刊》編輯部國文組的編輯,還是聞名校內、校外、文壇、知識界的青年女作家。當她從本科畢業的時候,她獲得了金鑰匙的獎賞,又獲得了留學生的獎學金。而當她留學歸來,在異邦獲得了碩士學位之後,就又被燕京大學同學會推舉為執委常務委員,燕大最高權力機構董事會中的校友代表。《燕大月刊》編輯部在聘請一些名流學者當顧問時,又把年輕的冰心當作名流,聘為詩歌顧問。《燕京學報》還把助教謝冰心聘為自己刊物的編委,在1927年出版的創刊號上,第一篇文章的作者是大學者王國維,第二篇文章就是冰心早已脫稿的大學本科畢業論文《元代的戲曲》。可見燕京大學對待自己的高材生謝婉瑩,給予了多麼顯赫的榮譽。

  冰心到燕京大學教書以後,冰心的父親就又南下,遷回了上海,在那裡定居了。

  謝葆璋的家位於上海市區西部的徐匯區,是一座三層的小樓房。筆者曾就上海舊居的具體地址一事請教過謝冰心先生。謝冰心先生答覆說:她只記得是在徐匯區,當時的法租界內,她父親的房子,與當時的非租界區(即華界)只隔著一條河,但是具體的路名與門牌號碼,已經記不清楚了。①事後,筆者曾專程到上海市徐匯區去尋訪。——現在的徐匯區,已是馬路展寬,高樓林立,一派現代化的景象了,既找不到那條河,也找不到昔日的房子了。

  父親帶領著全家南下之後,就只留下了冰心一個人在北京,住在燕園之中的朗潤園裡。這是一座大園之中的小園,別有洞天,曲徑通幽,安靜美麗,很合冰心的口味。雖然仍是想念南方的雙親,和分散在各地、努力求學的弟弟們,還有那位遠在大洋彼岸的青年學者吳文藻。但是,一個剛剛走入了社會的年輕學者和作家,總要能夠獨立於家門之外,何況先前已經隻身在美國,經受了三年獨立生活的鍛煉呢。

  在文壇上享有盛名的冰心,一生具有謙遜的美德,到了老年之後,這位中外聞名的老前輩,仍然總是自謙地說:「我個人是個不學無術的人,沒有什麼『學』可『講』。『不學』,就是沒有學問,如果大家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那是得不到的;『無術』,就是沒有什麼技術,如果大家希望聽我講完以後,就能知道怎樣寫作,而且寫得很好,那也是會失望的。」②其實,她在二十六歲的青春年華,就是一位很有修養的青年女性學者了。她生性嚴肅,恬淡,沒有功課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坐在園中之園的書齋裡,或者是到校門東南側的圖書館裡去讀書,寫作;需要上課的時候,就走出圖書館或書齋,到教室裡去,到學生中間去,教育他們,指導他們。清晨或傍晚,她也喜歡散散步,沿著曲曲彎彎的柏油小路,流連於湖畔,在綠草地上行走,或是登上低低的小丘,在亭子上的矮凳上小憩。她一邊踱步或小憩,就一邊細細地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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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據謝冰心先生1986年3月17日下午對筆者的談話。
  ②冰心:《談點讀書與寫作的甘苦》

  燕京大學位於北京的西郊,遠在西直門外,靠近頤和園和圓明園遺址的地方。校園內又是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綠樹紅花,加上最先進的西式設備,給知識分子們提供了極其舒適而又美麗清幽的生活環境。冰心身在這樣幽雅的大學校園之內,過著最典型的學者式的生活,表面上看來,一切都是十分美滿的。

  然而,校園雖然遠離喧鬧的城市,但在燕京大學高高的院牆外面,世界卻是很不平靜的:

  在這一年的春天,冰心返回祖國之前不久,日本帝國主義等八國,為了阻撓中國的國民軍在中國的土地上——天津佈防,竟然向中國政府發出了強橫的通牒,之後又炮擊了中國的大沽。面對著日本等帝國主義的侵略行徑,愛國的北京大、中學生,又象七年前五四運動時期那樣,在3月18日這一天,先在天安門廣場召開了群眾大會,之後又整隊遊行至位於東城鐵獅子胡同的段祺瑞執政府,向政府當局請願,並向日本帝國主義者表示抗議。不料,做為執政府首腦的段祺瑞,竟然命令自己的衛隊,向抗議日本帝國主義的青年學生開槍,北京女子師範大學的女大學生劉和珍、楊德群等人,當場飲彈身亡。這個發生了震驚中外的「三·一八」慘案的現場,就在離謝葆璋家很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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