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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想來不知。」皇上答道。

  「陛下興兵伐楚王,合乎天理人倫。只是朝中諸將,可有楚王敵手?」

  陳平是先揚後抑,倒是後一句,頗使皇上躊躇。接著,陳平又問:「以陛下朝中之兵,前往伐楚,能否勝券在握?」

  皇上沉默不語,算是作了否定的回答。

  「陛下試想,朝中之兵不能勝楚軍,將不能抵楚王,如貿然興兵,一則必激楚王弄假成真,二則必遭敗績,自取其禍,難以收拾。」

  「那……?」

  皇上眉頭緊皺,悶悶不樂。

  「韓信當除,陛下之策也須周到萬全。」

  陳平直呼「韓信」,不再稱「楚王」。他雙眉緊皺,神色陰沉,搜腸索肚,苦思冥想。良久,趨向皇上,悄聲說道:「臣有一計,可解陛下之憂。」

  皇上急不可耐,急忙問道:「計將安出?」

  「古代天子出巡,必要大會諸侯。臣聞雲夢之澤,素為聖地。陛下可傳旨天下,御駕雲夢巡遊。那時,相約各路諸侯,前來聚會。雲夢澤所在的陳地,與楚西境相接。韓信身為楚王,陛下君臨,必來拜謁。那時,生擒韓信,唾手可得,易如反掌!」

  陳平說罷,面呈得意之色。皇上聽了果然頻頻點頭。張良聽了,暗暗叫苦:楚王此番必難逃厄運!

  皇上傳旨各地,稱國事稍安,天時正好,久聞雲夢之澤,是一聖地,不日前往巡遊,命各路諸侯,在陳集會,不得有誤。傳旨使者離開洛陽,皇上便率群臣將士,浩浩蕩蕩,出了都城。

  楚王韓信接到皇上巡遊雲夢,相約諸侯聚會陳地的旨令,心中忐忑不安:陛下為何巡遊雲夢?相會諸侯,約在陳地。陳地毗鄰楚境,自當前往見駕,但這其中,可有玄機?

  猶豫狐疑之中,楚王召集心腹將佐謀士商議:「适才接到聖旨,天子出遊雲夢,大會諸侯于陳。不知可否前往?」眾

  人答道:「天子出巡,必大會諸侯,此乃古制。大王不必多慮。」楚王仍遲疑猶豫,不能決斷。眾人見了,又都進言:「大王自來楚地,納貢奉旨,從無輕慢,何以引起天子忌妒猜疑?」

  「眾將須知,鐘離昧原為楚將,垓下兵敗,前來相投。本王念及舊情,將其收留。事雖機密,但時日一長,必然洩露。皇上曾下令緝捕,如若知其隱匿於此,實為授人以柄,必嚴加追查,甚或借題發揮,假以欺君之罪,實在難辭其咎。」

  楚王憂慮甚深。眾人聽了卻不以為然,齊聲答道:「要使皇上免卻不悅,不如將鐘離昧殺了,于陳地相會時,獻上首級,皇上自然高興,也算立一大功。」

  楚王聽了眾人進言,似有不忍之心。但又覺進退維谷,實難兩全:如若不去,便是抗旨不尊,罪該當誅;如若貿然前往,則遭伏必死。為今之計,欲圖自保,只有依眾人之言。

  楚王憂鬱多日,終難下手。但應召之期,日日逼近,終須有個決斷。

  就在應召之期將至的前夜,楚王覺得無可選擇,便將鐘離昧約至內室,猶豫再三,開口說道:「明日本王要前往陳地拜謁皇上,想必鐘將軍已經知曉?」

  「楚王但去不妨。」

  鐘離昧答得輕巧。

  半天沉默,楚王複又開口:「鐘將軍藏匿在此,皇上必已知曉。此番前往陳地,當是凶多吉少,將軍可為我解憂?」

  弦外之音,鐘離昧自然知道,隨即問答:「楚王莫非懼怕因我而得罪劉邦?」

  鐘離昧並不稱劉邦為皇上。楚王聽了,吱唔不語。鐘離昧大怒道:「韓信當知,鐘離昧並非貪生怕死之人,決不連累於你。但你當知曉,漢朝不敢攻楚,所顧忌的,正是怕我與你聯手相抗。今我一死,你必緊步後塵,隨我而去。」

  楚王聽了,仍緊鎖雙眉,沉默不語。鐘離昧知他心意已決,勢難挽回,索性大罵: 「韓信小人,你我本為舊交,今我落難來投,你竟反目成仇,逼我一死。只恨我有眼無珠,錯看了人。」

  說罷,拔劍在手,橫頸自刎。

  楚王命人收殮屍體,自取了鐘離昧頭顱,徑往陳地而來,見了皇上,連忙跪拜,正要將鐘離昧首級獻上,不料皇上將臉一沉,大聲喝道:「左右,快將韓信給我拿下!」

  話音未落,繩捆索綁。直到此時,韓信方悔:當初未聽蒯通、武涉之言。

  劉邦果然鳥盡藏弓、兔死烹狗。

  後來,多虧朝中大夫田肯旁敲側擊,暗示韓信收齊之功,為他求情。皇上稍動側隱之心,才免其一死,將他降為淮陰侯,留在朝中,不使歸複。

  物傷其類,兔死狐悲。張良睿智,從韓信遭貶中,自然能夠體察到皇上對功臣的驚懼之心,防範之念。同時看到,自韓信始,過去的功臣愛將,現今的諸位王侯,都將成為皇上眼中的勁敵。每念及此,他就禁不住想起皇上南宮置酒,與眾人縱論天下得失之事,便有一種預感:雍齒被封雖使群臣諸侯的爭功猜懼暫息,皇上卻因此回過神來,積怨更深,稍事緩手,必將重開殺戒。

  對張良致命的一擊,是韓王信的被逼謀反。

  韓王信的領地,北起鞏縣、洛陽,南至宛、葉附近,東接淮陽,大都是故韓國的轄地。韓王本無大才,也無大志,不過故韓遺臣,著意享受榮華富貴。初受封時,張良雖對韓國仍有一縷情思,但慮及韓王難成大事,並不願歸國輔佐,再行追隨。但皇上對韓王仍不能容,並不因他甘願俯首稱臣,朝歲納貢奉侍而網開一面,卻忌憚故韓之地為天下精兵所在,以太原郡是韓國故地為由,逼其遷都晉陽。韓王不敢稍有怨言,從速奉詔而去。而且為了表示對皇上的尊崇,對匈奴的防範,上表奏疏:「韓居邊境之地,屢遭匈奴入侵。晉陽遠離邊塞,願將都城遷至馬邑(今山西朔縣東北),以便就近監視匈奴,鎮平邊關。」

  皇上答應了韓王的請求。

  漢高祖二年秋,匈奴冒頓單于率軍入侵中原。韓王戍守馬邑,突遭匈奴大舉圍攻,一邊向朝廷告急求援;一面自知戰則必敗,派人向匈奴求和。皇上聞知韓王與匈奴互派使者,來往頻繁,便懷疑韓王與匈奴勾結,遣使奉書,

  責問韓王:「匈奴進攻馬邑,自當堅守城池,奮力抵禦,相機破敵,使其不敢南侵。

  為何不顧馬邑為韓之都城,乃生死存亡關鍵,既守備不力,又與匈奴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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